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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155)

杨怀敏看着孙怀那一张快要笑烂的圆脸,又恨又急,冷笑一声。

“无妨。我等得起……”

“好说好说。”孙怀拱拱手,客气地笑,“那杨公公请坐,坐着等吧。”

说罢,他像半个主子似的,严肃脸叫药铺伙伴给杨怀敏等人看座奉茶,便告辞进屋了。

不让人把张娘子接走,总不能不让人等吧?

伙计们忙碌着招待几个凶神恶煞的内侍。

药堂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

茶水换了一盅接一盅。

茶壶凉了一壶又一壶。

内室无人出来。

除了两个战战兢兢添水,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伙计,杨怀敏再没有见到一个人。

他不耐烦了,叫来伙计。

拳头握了又握,眼睛厉了又厉,快把伙计都吓哭了,终于恶狠狠地问出一句。

“茅房在何处?”

傅九衢性情为人在京中贬褒不一,外间说法也不同,但杨怀敏是张贵妃的心腹,十分清楚傅九衢和皇城司的行事风格,更清楚郡王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他不敢喧哗,吵闹,更不敢去求见,催促。

只能默默喝水,默默地等,默默去茅房。

~~

内堂里,一片寂静。

辛夷看一眼施针艾灸后在躺椅上熟睡的广陵郡王,有些哭笑不得。

她原本打定主意,今日便入宫去会一会传闻中的张贵妃,谁知道广陵郡王会横插一脚?

莫名其妙跑来数落她一通,傲娇得不行。

末了,广陵郡王又要她帮他诊病。辛夷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犯了病,只得安抚性地帮他按摩艾灸了一会儿。

这下好了,广陵郡王明知道杨怀敏在外面等待,竟然大剌剌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内堂里的几张躺椅,是辛夷特地为病人订做的,更贴合人体工程学,用了些奇巧技术,铺上厚厚的褥垫,比时下的椅子舒服许多。

广陵郡王这一觉睡得踏实,刚躺下去,便像三天三夜没有合个眼似的,叫都叫不醒。

杨怀敏带着几个侍卫,在外面等一个多时辰了。

伙计偷偷进来哭诉好几次,害怕呀。

辛夷也是头痛不已。

外面杨怀敏的咳嗽和脚步声,越发显得不耐烦。

她甚至听到了钢刀落地时,发出的铮鸣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将辛夷心底的弦绷了起来。

要知道,历史上的张贵妃就是宋仁宗的心尖尖肉肉儿,仁宗为了她可做下不少的荒唐事。这要真把张贵妃得罪狠了,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就是蚂蚁对大象,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今的她,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除了几个姐妹,还有店里的伙计。

她不怕死,别人呢?

辛夷看一眼傅九衢,走到内室去,让湘灵带上三小只和贞儿去后院躲起,不要轻易出来。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回来叫傅九衢。

“郡王。郡王……?”

辛夷蹲在傅九衢的身侧,轻轻地唤了两声。

“您醒醒?醒醒?”

傅九衢没有回应。

不仅不醒,甚至响起细微的鼾声。

辛夷看向立在傅九衢的身侧,宛若老僧入定一般的孙怀。

“孙公公,这可怎生是好?”

孙怀慢吞吞地睁眼,将双手扣在身前,轻咳一下。

“娘子问杂家,杂家也为难呀?”

辛夷想了想,“孙公公,你看这样可好?我先随杨公公入宫,等郡王醒来,你再帮我解释解释……”

“不可。”孙怀抹一下脖子,一副恐惧莫名的模样,“郡王醒来若是见不着娘子,会大发雷霆的。娘子怎能在为郡王诊治的时候,抛下他不管,再去给别人瞧病?”

“那不是别人,是张贵妃!”

孙怀“嘘”一声,紧张兮兮地看一眼自家主子,再指一指旁边,示意辛夷走远一点说话。

辛夷同他一起走到窗下。

“孙公公,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张贵妃哪里是我能得罪的人?郡王不会怪罪的。”

孙怀叹息一声,“张贵妃也不行。郡王的脾气,娘子又不是不晓得,他不讲理的……”

辛夷无语。

不讲理得这么理所当然,除了广陵郡王,再没有旁人了。

“郡王再不讲理,总不能要别人为他舍命吧?”

“嘘~嘘……小声,娘子小声些!”孙怀苦巴巴地求饶,压着嗓子道:“吵醒了郡王,会要命的。”

辛夷斜眼一瞄广陵郡王,挑了挑眉。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

孙怀耷拉眼皮,白胖胖的脸挤得像一个揉皱的发面馒头。

“娘子有所不知呀,我们家主子,不发病的时候嘛,长得好看又随和,是很好说话的。但他一旦发病,那就浑不讲理的……”

“……”

“主子起床气重,若被吵醒,那是六亲不认的。尤其过年这阵子,为了汴河沉船和何旭那狗东西的案子,主子都好些日子没合眼了,一宿下来就能打个盹,小的看着都心疼呢,这一觉睡下去,要被人吵醒,只怕要灭我九族!”

辛夷抿着嘴,半眯眼睨他。

“公公越说越离谱,无非挨一顿骂的事,他还真会杀人放火,剥皮抽筋不成?”

孙怀唉声叹息,“郡王或许不会为难娘子,小的可就要遭殃了呀。剥皮抽筋是不会,但别的惩罚可避免不了。你看,段隋两年俸禄活生生罚没了,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娘子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家糊口呢。”

辛夷挑挑眉。

看着孙怀一脸真诚的样子,差点就信了。

他一个太监,上有老也就罢了,下头哪里来的小?

孙怀见辛夷不信,双手合十,不停朝她作揖。

“是小的年少时作的孽,祸害了姑娘,结下的孽缘。”

辛夷一怔,笑着半信半疑地问:“想不到孙公公,还有这等际遇?”

孙怀重重叹息,“让娘子笑话了。这事说来当真难以启齿,实在是小的年少无知,无媒无聘便与她相好。后来听人说她要嫁给他人为妻,便找上门去理论,几次三番见不着她的人,一时气恼犯糊涂,便挥刀自宫,入得黄门做了寺人。”

顿了顿,他才又道:“后来我才得知,她不是不肯见我,而是被家人关了起来,不得自由……”

第127章 为她撑腰

辛夷见孙怀不像说谎,敛住表情。

“后来呢?她嫁人了么?”

孙怀摇头,叹息不止。

“她没能嫁人。因为她有了身孕,怀上了孩儿,拒婚不从,甚至为此绝食寻死……唉,这事让夫家知晓,上门退了亲,娘家又嫌她丢人,便把她打发到外乡的一个村子里去,自生自灭。”

辛夷微微怔愕。

孙怀在《汴京赋》里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配角,剧情只交代他是傅九衢的贴身内侍,别的事情是全然没有的,因此辛夷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