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汴京小医娘(154)

辛夷内心有点泛虚。

先前答应过傅九衢做他的“专属医官”,可转头,她不仅帮别人瞧病,还开起了药铺医馆。

好家伙,傅九衢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辛夷打起精神将他迎入内堂,见傅九衢眉色不动,一身混着木樨香的药味,眉头皱了皱,瞥他一眼。

“郡王明鉴,既然沉船案与我有关,那我们先前的约定就做不得数了。”

“是吗?”傅九衢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慢条斯理地在一张圈椅上坐下,提了提袍角,不冷不热地看着辛夷。

“不做数了?”

辛夷走近,“郡王通情达理,想来不会与我为难才是?”

傅九衢挑了挑眉梢,懒懒一笑。

“谁告诉你本王通情达理?”

“我。”辛夷抿了抿嘴角,“我自己就这么想的,郡王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盖世无双的大……明白人。”

“嗯?大明白。”傅九衢轻描淡写地应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更是轻和,好像在与友人闲聊一般,不见半分戾气。

“那烦请小嫂告诉我这个大明白,你药铺也开起来了,该治的人,不该治的人,都治了不少。何时轮到为本王诊治心疾?”

辛夷一怔。

初来时便约定好要为广陵郡王治疗心疾,这些日子,广陵郡王多多少少帮衬了她,这个承诺自然是不能不做数的。

不过,这个病不比其他的病症。

并非她想治,就能马上治得了的呀。

“怎么,小嫂把本王的病忘之脑后了?”

傅九衢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寻常世家子弟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模样,言行举止也谈得上谦恭有礼。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棱角分明,桀傲冷冽,好像骨子里都写着“坏人”的模样。

当真是反派人设深入心底了。

辛夷叹气,“不是我忘了,是我确实没有想出彻底根治的办法。郡王平常若有病发,自有药物可用,我便没有放在心上。”

“好一个没有放在心上。”

傅九衢淡淡看着她,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清眸带笑,却寒凉入骨,让人脊背发寒,无端生出一种好像愧对于他的错觉。

“我不足两年的寿元,你便如此贱待?”

“抱歉!”辛夷被他看得居然生出了愧意,声音也柔软了不少,“郡王莫要见怪,我近来为药铺开张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您多担待一些……”

“你言而无信,我为何要担待?”傅九衢语调冷淡。

辛夷皱眉,觉得他这个气生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不为郡王尽心,是着实没想出好办法……再说了,我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生存,带着三个孩子辟谷苦思,为郡王诊疾吧?我要吃饭,要活下去,郡王明不明白人间疾苦?”

“我不是盖世大明白么?”

傅九衢眼尾撩撩,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哼,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辛夷要被他整疯,“我不明白什么了?”

傅九衢:“开店迎客,便是你这般态度?”

辛夷怔住。

看着傅九衢修长的身姿,比女子还要透白的脸,对视片刻,噗一声笑了起来。

“失礼失礼。是小妇人的不是了。”

辛夷默认了广陵郡王是来“寻仇”的,一开始就抱了不好的潜意识,如今想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她端端正正朝傅九衢施了一礼。

“敢问郡王是哪里不适?”

“哪里都不适。”

辛夷抬头,“那你要我如何诊治?”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问我,我去问谁?”

“……”

这不就是一个诚心来找事的刺头么?

辛夷叹口气,将声音放软几分,“那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吧?我先为郡王把个脉?”

傅九衢嗯一声,没有言语。

辛夷坐到他的面前,挪了挪凳子,手指慢慢搭上他的腕脉。

药堂上寂静一片。

时光仿佛定格在这里,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某个时刻。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辛夷坊的门外大街上,张贵妃的亲信内侍杨怀敏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他神色阴沉,持刀带械,不像昨儿的那个内侍那般气势汹汹,但模样却更为阴冷可怕。

“掌柜的,人呢?”

“叫你们张娘子出来!”

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辛夷惊了一下,手指微顿,望向傅九衢。

“郡王……”

傅九衢表情平淡,身子慵懒地靠着椅背,眼皮半开半阖,一扬手指,示意孙怀。

“去。让他滚!别搅了本王问诊。”

第126章 刁难,等待

昨日在辛夷坊被打那个内侍是杨怀敏的徒弟,挨了两个巴掌回宫,便在张贵妃面前好一番哭诉。

他脸上结结实实两个巴掌印,作不得假,又添油加醋一通话,说张小娘子如何凶悍跋扈,奚落贬损张贵妃,说她宁可去曹府给下人问诊,也不肯入宫给贵妃诊疾……

气得张贵妃痛哭一场。

夜里,赵官家过来,张贵妃眼睛都哭肿了。

她一面可怜自己出身低,连一个民间医娘都瞧不上她,一面又暗示赵官家,此事是曹皇后从中作梗,恨她霸占了官家的宠爱,不愿让她的脸疾好转,这才阻止那医娘入宫为自己瞧病……

不然,一个医娘哪里来的胆子,敢拂逆贵妃?

赵官家看着美人气苦的模样,怜惜她病了这么久,当即好一番宽慰。

张贵妃见状,马上当着官家的面,吩咐杨怀敏今日带人将那个小医娘捉来问罪,赵官家也就默许了……

也就是说,杨怀敏是带着“尚方宝剑”来拿人问罪的,结果刚刚闯入药堂,就看到皇城司的孙怀,憨态可掬地笑着出来了。

“哟,真是不巧,杨公公也来看病呀?”

杨怀敏见到孙怀脸上的笑,便暗觉不好,再一联想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马,好似是广陵郡王的坐骑,脸上的冷意便收敛起来,也笑盈盈地特礼。

“孙公公也是来瞧病的?”

孙怀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说得却真诚。

“嗐,杂家一个皮糙肉厚的阉人,即便有什么不适,哪里配找张娘子瞧病呀?是我们家郡王,在里头问诊呢。”

说罢,孙怀眼睁睁看着杨怀敏脸上的笑容消失,又故作姿态地问:

“我家主子脾气不好,杨公公看看能否行个方便,不要再此间喧哗吵闹?不然主子怪罪下来,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下人么?”

杨怀敏的表情变了又变,目光带着恼意,又不得不笑着应合。

“孙公公说的是,你我都是苦命的奴才,哪里敢冲撞郡王主子?实不相瞒,我今儿也是奉命前来请张娘子入宫问诊的。既然郡王在先,那我们在外面……等上片刻好了。”

“等?”孙怀踌躇,“杨公公还是别等了吧,郡王这一时半会的,也完不了事。眼看天就黑了,不如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