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汴京小医娘(122)

蔡祁想一想,望向傅九衢。

广陵郡王一身白袍,在河风拂动下微微摆动,幽深的双眼凉沉带笑,蔡祁眉梢眼角全是坏笑。

“你为广陵郡王做一首诗,赞其容貌,看看你做不做得出来……”

辛夷笑道:“我若做出来了呢?”

蔡祁拍拍腰间玉佩:“你若做出来,我便将此玉添做彩头赠你。但诗句不可落于俗套……”

“俗套?嘿,小看我。”辛夷托腮望来。

傅九衢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懒洋洋垂着眼,睫毛不动,不去看辛夷,就好像与己无关。

辛夷眉梢一扬,一句诗迅速浮上脑海。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苏轼尚未出仕,他写的诗,傅九衢和蔡祁总没有听过吧?

辛夷吟得轻描淡写,韵味无穷。

傅九衢握盏的手却顿在半空,双眼半眯审视辛夷。

蔡祁则是哈哈大笑,“好,极好极好。小嫂巾帼不让须眉,才华横溢。换我就做不出如此肉麻的诗句来了。”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让长随送到辛夷的手上。

“这块玉归小嫂了。”

辛夷喜滋滋地接过,塞入怀里。

背宋词罢了,她念书那会儿语文成绩可是班级第一,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当然,对于诗句的内容,她只是觉得适合此刻的傅九衢,却浑然不觉,用这首诗来赞美一个男子,会在他心里造成何等的冲击……

傅九衢沉默片刻,抬手将杯中酒饮尽,起身走到甲板,对还在心里默默算计手里的银钱和顶租铺子的辛夷,凉凉一叹。

“何必苦苦以求?”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低着头的辛夷,用了好片刻才消化掉这句的意思,从得了香药又得玉佩的美好中回神——

“郡王,我并无他意……这,误会了!”

“罢了。”傅九衢转身,“夜里风大,早些歇了吧。明日一早便到寿州,还有正事。”

辛夷:“???”

看他长身而去,辛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玉佩,笑出声来。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不会自甘堕落的啊,郡王为何就是不放心?”

夜里的风确实大,傅九衢好似没有听见。

他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

辛夷嘴角一挑,低低一笑,跟着起身回去睡觉。

半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傅九衢在抢她抱在怀里的奇楠沉香,她明明有那么大的力气,却怎么也扳扯不过傅九衢,气得她在梦里骂出声来。

“堂堂广陵郡王,心思如贼,我都穷成这样了,你仍不肯松手,信不信我鱼死网破——”

“鱼死不死不知道,再不醒来,你就要死了。”

傅九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沉如冰,让辛夷激灵一下睁眼,这才回到现实,发现船身正在剧烈地摇晃。

一阵抖动,她头昏眼花,差点从榻上弹起来。

她身子不受控制地东倒西歪,根本收势不住,只能条件反射地揪紧傅九衢的袖子……

然而这时,船身传来更大的一次晃动,好似往旁边倾覆一般。

辛夷啊的一声低呼,不由自主地扑上前去,稳稳落入一个精实的怀抱。

带着奇楠沉香的香味。

抱紧,不放。

第100章 汴河血战

傅九衢伸手想要推她,但此时船身的摇晃更为剧烈,外面的甲板有急切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段隋在大喊:“兄弟们,走水了。保护九爷!”

辛夷也听见了,手拽得更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暗夜河面,沉船和走水,哪一样都是要命的……

傅九衢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迟疑片刻,稍稍用力拍了拍身前女子,低头道:“你且放开,我去瞧瞧什么情况?”

辛夷:“不放。你一走,我就死在这里了。”

傅九衢似笑非笑,下巴无意识地蹭在她的额头,“你那吃雷的胆子,都敢下水捞财了,还怕沉船?”

辛夷心里一动。

看来傅九衢并没有怀疑她与沉船里的女尸有关,只是以为她下水打捞财宝罢了。

既然这么想,还给自己搞“监控居住”那一套?

公报私仇。

辛夷的紧张缓解了一些,手稍稍松了松,这才反应睡觉时脱了外裳,身上衣料薄透,冷得不行,她立马伸手扯过被子,裹在身上。

傅九衢瞥着她的动作,大概以为是她在防自己,低哼一声,突然将腰间的佩剑塞到她的手上。

“待在这里等我。”

辛夷点点头,傅九衢已然低头弯腰从船舱出去了。

入夜的汴水上安静一片,唯有这艘船上天翻地覆。

辛夷往外张望,两岸早已没了灯火,这样天凝地闭的冬夜,人们早就已经睡下,船上的火光先是一小点,映在河水里晃荡不停,紧接着一大片的燃烧起来,仿佛映红了汴水,照亮了天际。

惊乱的脚步声越发密集!

奇怪的燃烧气味冲进鼻端。

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兵戈之声……

她推开舱窗,探出头去,隐隐火光中可见有黑衣人蹿上甲板,正在与皇城司侍卫打成一团。

这次傅九衢前往寿州是调查案件,带的人并不多,加上蔡祁和他的侍从,统共七八个而已。

坏了!

辛夷暗叫不好,觉得不能再坐等傅九衢回来了,掀开被子便借着火光穿衣。

出门时想了想,又回头来扯个被子,往舱里昨夜洗漱的水里一灌,捞起来就走,却与推门而入的傅九衢撞了个满怀。

辛夷:“怎么样了?”

傅九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走。”

他个子高,步子迈得大,辛夷被扯得踉踉跄跄,“那些黑衣人是谁的人?”

傅九衢面色沉重,“尚不知。”

孙怀迎面过来,不停地扇着浓烟,“哎哟我的爷,小的正到处找您,还说您去了哪里……”他语带嗔意,可看着辛夷在那里,剩下的话又没有出口,而是颤着声音奔跑带路。

“轻舟已备好,爷快上船。”

外面火势极大,桅杆都已经着火燃了起来。

压不住火,船毁人亡。

更何况还有那些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在厮杀?

孙怀对主子爷都这工夫了还回来船舱找张娘子,内心是有些不理解的,但他是下人,不可置疑主子的决定。

一叶轻舟在河面上晃荡,在冲天的火光里,反射着淡金色的涟漪,画面诡异而妖艳,惊心动魄。

“爷,快上船。段隋和程苍他们殿后……”

“小侯爷!快!快点!”

蔡祁那张脸,不知道在哪里蹭的,抹了一条漆黑的烟灰,嘴里骂咧着,一边和黑衣人厮杀,一边吼道:

“不走!走个屁。老子今儿和他们拼到底!”

“小侯爷,小心——”孙怀直勾勾看着蔡祁的身后,脸色都白了。

但见又有一群黑衣人,蚂蚁似的顺着船板上的铁索,不停从水里爬上来,密密麻麻的人,将船板踩踏得咚咚作响,而这时,一个黑衣人正扬着大刀砍向蔡祁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