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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的星光(5)

顾寒屿吃卷粉的时候,一只母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用爪子在他旁边的泥地上刨了刨,吃两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顾寒屿不知道鸡女士为什么这么瞪着自己,以为它只是饿了,把碗里还剩几根的卷粉夹了一筷子丢给它,哪知道鸡女士很嫌弃地往边上走两步,仍是歪着脑袋瞪着他不放。甚至到最后它还壮起胆子,踱步到顾寒屿身边,啄了两下他脚上的战斗靴。

看你是个母的,不好踢你,万一踢重了一脚踢死,连上肚子里的鸡蛋一尸几命,但凡你是个公的,爷早飞出去一脚。顾寒屿瞥了母鸡一眼,母鸡读懂了他的脑电波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又开始刨地找虫子吃。

懒得再理会,顾寒屿吃完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那只母鸡跳到他之前坐着的矮矮的长条凳上,缓缓蹲下闭目打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占了人家的王座,难怪鸡大王不高兴了。

到得太早,茗竹轩尚未开门,他便在附近转了转,发现上山的方向有一座很大的吊脚楼似乎与别处不同,其他的吊脚楼几乎都是一户连一户挤在一起,这座吊脚楼却是独立在半山上,不仅如此,楼下似乎还有砖石做的院墙围绕,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晃荡了半个多小时,茗竹轩终于有人开门了,并不是阮波,而是一个穿着侗族服饰的少女,头上插着亮闪闪的银钗,衣角裤角绣满了花卉图案,从背影看很有民族风情。

顾寒屿走上前,进到茶叶铺里,铺面不大,但布置得很清雅,墙上挂着书法条幅和各种各样的墨竹图,正面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草书“茶”字,周围则是各种字体写法的“茶”。

少女见有客人进来,招呼顾寒屿,“老板想买今年的新茶?都匀毛尖、湄潭翠芽、遵义红我们这里都有,还有明前云雾茶,是茶山上最新采摘的。”

“给我两罐明前云雾茶。”顾寒屿决定给少女留个好印象,才能有近一步接触的可能。

“好嘞。”少女从茶叶桶里舀了两勺茶叶装进塑封袋里,又把塑封袋塞进茶叶罐中。顾寒屿在店里四处看了看,问那少女:“阮波不在吗?他去哪了?”

“你认识我阿哥?”少女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顾寒屿。

“认识啊。昨天大宴上还和他一起喝酒来着,也是跟他说好了今天来买茶叶。”顾寒屿有意套近乎。

“阿哥和掌柜去茶山了,晚上才能回来。”

顾寒屿看着少女玲珑清秀的脸庞,觉得她有点眼熟,试探地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昨天是不是你在风雨桥上给了我一根葱?”

少女这才抬头仔细看他,羞涩一笑,“好像是,我不记得了。”“你阿哥叫阮波,你叫阮什么?”

“我叫阮湘。”少女把装好的两罐茶叶交给顾寒屿。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搭讪都不让人反感。

顾寒屿刷微信付款,没想到普普通通两罐茶叶竟然要一千多,惊讶归惊讶,表情上一点不让人看出来。

“我还以为你姓商,我在酒吧听人说,侗寨里茗竹轩卖的茶叶最好,老板姓商。”顾寒屿很有技巧地套话。

阮湘看了他一眼,才说:“我不是老板,我也不姓商。”

“那老板是不是姓商?”

“你问这干什么?”

阮湘很明显有点警觉,顾寒屿的美男计在她这种警觉面前似乎也不大管用,他只得赔笑,“不干什么,随便问问。”

提着两罐茶叶要走,顾寒屿假装想起什么,转身回去问阮湘要纸笔,在上面写字,“这是我电话,我姓顾,阮波回来叫他打电话给我,我看他刻的木雕很不错,想找他帮我定做一个木雕挂件。”

阮湘点了点头,把便签纸放进柜台里,送顾寒屿到门口。顾寒屿回头冲她挥手示意。

真帅啊,阮湘目送他的背影,心里暗自感叹。

回到民宿里,顾寒屿上网翻出他之前托人查到的户籍档案,商青竹离开杭州的时候,带着她年仅五岁的外甥女,有没有可能就是茶叶铺那个叫阮湘的女孩?

可为什么她要替外甥女改姓呢?据说商家人丁不旺,已经连续两代只有女儿,女婿都是招赘的,商家的女孩就算嫁了人也不可能改姓,甚至就连她们生的孩子也必须从母姓而不从父姓。

阮湘阮波看来都是商青竹和当地男人生的孩子。顾寒屿端详着电脑里商青竹年轻时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很美,阮湘阮波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后代,不仅没有继承她的美貌,反而长得很像侗寨里那些本地人。

没准是像他们爸爸。

顾寒屿合上电脑,看看天色还早,决定出发去比岩洞这里更出名的肇兴侗寨逛逛,反正阮波一天都不在,自己要是再去店里东打听西打听,没准会被阮湘那个小辣椒给轰出来。

肇兴侗寨离这里本来没多远,因为走国道的关系,车开过去就用了快两个小时,在那边玩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停好车摸黑徒步回侗寨又花了快一个小时。

远远看着侗寨的灯影,层层叠叠的楼宇很像动漫中的场景,向着光明的方向走去,穿过风雨桥和那些熟悉的乡间小路,一个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出现在灯火阑珊处,依然只看到个侧脸,完美到惊艳的面庞,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又是她?到底是什么人?顾寒屿下意识加快步伐追上去,那个身影却再次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等他跑到她站过地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快到茗竹轩门口。

阮波已经回来了,正从马车上往店里搬一筐筐的茶叶,顾寒屿从容上前,假装随意地问:“你刚刚看没看到这里过来一个穿白衣服很漂亮的女孩子?”

阮波摇了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顾寒屿自嘲地笑,大概阮波也觉得自己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很不像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换了个话题,“早上我来买茶叶,你不在,我跟你妹子说,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我要找你定制一个木雕挂件。”

“好啊,你要什么图案的?”

“你有图案纹样吗?”

“有的,阿湘给我拍过一本册子。”

阮波把茶叶全搬进店里,叫妹妹阮湘把他的木雕样品册拿出来。顾寒屿趁机看了一下店里,除了阮湘之外,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老头正在清点账册,瘦瘦的,看起来很有精神。

老头看样子是店里的掌柜,趁着翻看阮湘递过来的样品册的机会,顾寒屿悄悄问阮波,“那是老板?”

“不,是掌柜钟叔,平常都在茶山,送货才到店里来。”阮波自从和顾寒屿喝了一顿酒,话比之前多了,也没有他妹妹阮湘那么高的警觉性,基本上有问必答。

姓钟?不是姓阮?那看来这个钟叔并不是商青竹的丈夫,也就不可能是阮波阮湘两兄妹的父亲。

“这个好看。”顾寒屿指着样品册其中一页说,“挂在客厅里,古色古香的,就是我不太喜欢方形,有没有别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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