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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蜜罐(27)+番外

陆姩又咳两声。

管监婆子被吵醒,脾气上来了:“吵什么吵?要咳就去角落里咳,不要把病传染给我。”

“婆婆,我还能申请去医务室吗?”陆姩说得怯生生。

管监婆子抽一口烟:“怎么?吃药吃上瘾了?”

“今天医生没有给我开药。”

“这事儿,我就能管一次。有机会你就把握,没机会我没办法。我是来这里当监工,不是伺候你们。”管监婆子坐起来,“我已经破例过好几次了,这是看在彭长官的面子上,可是一码归一码呀,彭长官好久没来了。”

“等春暖花开了,他又来看我。婆婆,到时候不会少了你的那一份。”

管监婆子上扬唇角,又觉得过于明显,使劲抿住,但藏不了眼中的笑意,整张脸呈现出诡异的神情:“别给我画大饼,什么东西都是我揣进兜里了才作数。”

陆姩立即送钱。

管监婆子把钱收进袋子里:“今天是没机会去申请医务室了,你再熬一熬。”

“对了,我在医务室见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他……”

管监婆子板起脸:“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你安分在这里待着,刑满释放,日子不会太难过。”

“婆婆,我还要在这里待很久,我要如何安分才能不得罪长官呢?”

“你说的那些人,满脑子旁门左道,去搞什么救国行动,瞎折腾。”管监婆子充满鄙夷。

陆姩的手心沁出汗。

“别太害怕,他们的监房在另一边,跟你们碰不上。”管监婆子严厉地说,“革命是大罪。你今天在我这里打听就算了,千万不要问别人,万一给你扣一个同党的帽子,你只有死路一条。”

“谢谢婆婆提醒。”

男朋友走了,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纪家老奶奶说孙子是去打汉奸。除此之外,纪家人也不了解。

今天又听到904号的话,陆姩明白,男朋友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却又义无反顾的路。

她一直没有听说这里关押了革命分子,可见那是一个极其隐蔽之地。

904号是一个连接她和男朋友过去的桥梁,但她不知如何再和904号相见。

女子区的劳作各有不同,管监婆子收了陆姩的东西,多少懂得了体谅:“东五山上太冷了,怕你又冻个半死不活,今天你跟那谁谁换一换,去柴房打杂吧。”

陆姩连连道谢。她去柴房忙了一会儿,又被喊走了。

狱警领着她和另一人去了另外的监区。

“今天,你俩在这里干活。”狱警说,“904号犯人病重,记得在他吃的那碗饭上撒点药粉。”

904号。陆姩看着狱警,低声说:“是的,长官。”

厨房有一本记录册,记载每天运来的饭菜数量。陆姩趁人不注意,撕下一张,拿笔写了几个字。她把这张纸卷得很小,藏进904号碗里的饭团之中。

过了半个小时,她找借口,想去收碗,却被狱警拦住。

正在懊恼之际,她发现了904号的回信。

他在一双竹筷上刻了小小的字。

陆姩细细辨认。

对方让她去送信。说是信,其实是另一只筷子上刻着的一句话。

陆姩用石头砸断了这一双竹筷。

陆姩第二天再去那一监区,狱警说:“不用安排904号的饭了。”

陆姩斗胆问一句:“为什么?”

“人没了。”狱警的口气稀松平常,一条人命在他口中轻如烟尘。

陆姩攥紧了手,不动声色,退了下来。

904号在昨天夜里永远消失在东五山。

陆姩耿耿于怀。

魏飞滔死了以后,她一度有想追随男朋友而去的念头,是彭安告诉她,她大仇未报,她要活着。

她活着就是为了她的男朋友。

有战斗就有牺牲。如果904号的信号没有传出去,他的死也就是死了,无法挽救更多的人。

陆姩不是热血,她只是觉得,她要延续男朋友的意志,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任务。而她的生命不值一提。

只是,她自己困在东五山,哪里能送信?

陆姩不会通知彭安或者金长明。904号把命传到她的手上,她不能草率转交出去。她要亲自去送信。

陆姩没有吃药,靠自己硬生生扛过了这一场风寒。从咳嗽得直不起腰,到完全康复。

她以为病重了,也许有机会出去。哪知,东五山的冷风没能把她摧垮。

晚上,陆姩坐在铺上,将东五山的地形在脑海中勾勒一遍,又推翻了逃跑的念头。太冒险了。

倏地,她想到了医务室的中草药。

本草纲目记载:“肉豆蔻味辛,性温,具有涩肠止泻、温中行气的功效,主治久泻不止、脘腹冷痛等病症,有助于收涩及温暖肠道。”

而且——

这时,陆姩的思路被打断。

“陆姩,你还不睡?”李黛揉揉眼睛,“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这就睡了。”陆姩躺下来。

是该睡了,因为她有了出去的方法。

第24章

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这天轮到李黛去厨房干活。

早上,陆姩交代说:“我今天不大舒服,要去医务室。狱警把药送到厨房时,你不要煎熬,把药藏着带回来。”

李黛关心地问:“陆姩,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照做就是。”

李黛点点头。她知道,陆姩说的不会错。

陆姩捂着肚子,又找上了管监婆子。

管监婆子见她脸色苍白,驼着背,虚汗连连的样子:“你又怎么了?”

“婆婆,我可能昨天又受了风寒,半夜狂泻不止,今天我……”话还没有说完,陆姩皱起眉头,半弯着腰,似乎是腹痛难忍。

“现在才知道,你是矜贵的大小姐啊。”管监婆子说,“我再去给你申请医务室。”

“谢谢婆婆。”陆姩侧着腰,望了一眼远方的天。

医务室。

医生把了脉:“脾胃受寒,没什么大问题。肉豆蔻为末,姜汤服一钱。给你开三日的药量,我交于长官,再送到厨房煎药。”

陆姩点头。

到了晚上,李黛把藏起的药交给陆姩:“我在里面衣服缝了一个口袋,偷偷装回来的。”

陆姩将三日的药量兑到一起。她要权衡利弊,她是出去,不是把自己毒死。毒性,毒发时间,她得一一斟酌。计划好了,到了实施的那天,陆姩有点担心。

她不怕死,可是万一她死了,904号的信就石沉大海。

他的牺牲应该更有意义。

陆姩狠下心,吞服了肉豆蔻的粉末。

拔了柳枝这一根刺,彭安不再住诊所。

因为柳枝的意外,彭氏夫妇还没启程去苏州。彭安不想被二人念叨,去了陈展星名下的一幢洋房。

彭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似的,还让云门一个名叫王嫂的佣人过来负责一日三餐。

春天还没有来,但彭安的惬意已经舒展,只待春暖花开的日子。他正在露台上晒着冬日暖阳,突然的,听见金长明急促的喊声:“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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