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蓦地沉重了一些。
……
不多时,徐医生重新走进来。
“萝萝?萝萝?发什么呆呢?”
他伸手,在初萝眼前晃了晃,试图唤醒她离家出走的注意力。
初萝眨眨眼,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徐医生。”
徐医生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了,舍不得江炽啊?”
“……”
“你们俩小朋友,关系是真好。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徐医生就是初萝的主治医生。
自然,他也很早就认识江炽了。
初萝:“对呀对呀,那徐医生,我能不能去机场送一下江炽啊?现在打车还追得上。”
闻言,徐医生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就是拒绝,“想都别想!这回你要是又一个人晕倒在外面,我可不管你了!”
“……那好吧。算啦。”
初萝只能歇了心思,气鼓鼓地躺下,别过头不说话了。
徐医生无可奈何,按铃让护士进来给她做了个全面检查。
等全部弄完,才低声安抚道:“萝萝乖,再睡一会儿,明天起来看看情况。观察几天,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又能出院了。”
“哦。好。”
等徐医生离开,初萝又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才阖上眼。
她睡了那么久,才清醒没几个小时,本来应该是毫无睡意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机能下降,只闭眼没几分钟,再次陷入睡眠。
这次,初萝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她似乎没有在做什么梦,只是单纯地没法睡熟。半梦半醒里,各种不好的预感一个接一个,接踵而至,砸向心底深处。
自始至终,初萝一直在无意识地翻来覆去,身体微微颤抖。
像是灵魂都在悲鸣。
……
深夜,初萝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
胸口拼命起伏,呼吸急促。
她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着失控的心跳频率,伸出手,想去床边柜上摸手机看一下时间,但摸了个空。
咦?
睡觉前明明是把手机放在那里的啊。
奇怪。
初萝有点不解,干脆爬起来,打开病房顶灯。
手机确实没在那里。
哪里都没在。
她在病床附近找了一圈,又去沙发附近转了转,找来找去,依旧没找到。
此刻,房间里静悄悄的,寂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无端生出些许诡异与荒诞气氛,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之中。唯有窗外微凉月光,和影影绰绰的云杉树,始终一如过往。
不知不觉中,初萝再次心跳加速。
她没有犹豫太久,赤着脚,踩过柔软地毯,快步跑出病房。
走廊也铺了地毯。
这里是徐医生的医院,和普通医院不太一样,哪里都不会惨白冰冷,始终秉持着“病患至上”的原则,弄得暖融融的,务必保证柔软又舒适。
初萝熟门熟路地跑出去,找到了值班护士台。
护士台只有一名护士值班,正盯着屏幕,表情严肃。
余光瞥见初萝,连忙叫住她,“萝萝?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出来了?有什么事吗?”
“姐姐,是你啊。”
这护士初萝之前也是见过面的,只是不太熟悉,叫不上名字。
她在对方面前站定,低声开口:“我手机不见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我想给自己打个电话,找找看在哪里。”
虽然她的来电提示只有震动,没有铃声,但在这么安静的地方,照理来说,一点点微弱动静都会很明显。
总比自己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好。
护士姐姐没有怀疑,爽快答应:“行呀,你拿去用吧。”
初萝低声道谢,接过对方的手机。
只不过,刚解开屏幕,动作便陡然定格在原地。
“咚。”
手机从少女手中滑落,掉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护士姐姐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初萝怔忪的神色。
她吓了一跳,连忙问:“萝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初萝没说话,还是僵立在原地。
片刻,眼圈慢慢地红了,嘴唇微微翕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跑去。
“萝萝!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护士姐姐在后面高声呼唤,惊扰了这个寂静的夜。
但绕出护士台时,初萝早已经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数米远外缓缓合上,再也阻挡不及。
她不得已,只能按响了警报铃,又通知了楼下保安亭,让保安赶紧在门口拦住初萝。
徐医生被叫醒,匆匆赶到。
听护士说完,他蹙起眉,低声问道:“……你让她看你的手机了?”
护士不明所以地点头,“她说她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了,想借我的打电话用一下。但还没打呢,人就突然跑了。”
说着,随手解开锁屏,瞟了一眼。
晚上只有一个值班护士在,她一直忙着登记和写交接日报,很长一段时间没顾得上看手机,屏幕上积攒了不少未读信息。
除了私人消息和广告外,还有新闻头条弹窗之类。
此刻,状态栏拉下来,第一条就是北岱速报。
——【今日傍晚,北岱市青年滑雪运动员江炽发生重大车祸,为救路中间10岁男孩被卡车撞飞,生命垂危,目前正在北岱中心医院紧急抢救中!……】
徐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穿上白大褂,低声说:“初萝的手机是我拿走的。”
“啊……”
“联系过保安室了吗?好,你再给她家长打电话通知一下。我下楼去看看。”
……
对于北岱这种雪乡而言,“夜凉如水”已经不足以形容冬夜。
准确来说,是“夜凉如冰”。
初萝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冰冷地面上,整个人瞬间冻得失去知觉。
但她丝毫没有产生退缩之意,径直穿过灯火通明的门厅,风一样冲了出去,飞快将保安“喂喂喂”的阻拦声抛到身后,跑到马路上。
室外,地面结了薄薄一层冰。
寒风阵阵,好似马上就要下雪。
夜太深,路上车辆极少。
初萝顺着路边一边向前奔跑、一边频频回头看,试图等到一辆空车经过。
她走得急,没有拿外套,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病号服,还是私立医院特供版,柔软又单薄。为了穿着舒适,也为了方便做检查,几乎没有御寒能力。
夜风吹动时,衣摆猎猎飞舞,像是将要载着主人迎风而去。
要是能飞就好了。
要是能飞,她就能立刻飞去江炽身边,就能立刻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会生命垂危呢?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笑着在陪自己吃麻辣烫啊,还在温柔地喊她萝萝啊。
是不是看错了名字?
北岱叫“江炽”的滑雪运动员,会不会还有别人?
还是说,自己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依旧是在噩梦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