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敏懿闻言,眸心有幽光闪过,她缓缓起身,走到了荀夫人身边,一字一字的开口;“何须如此烦神,小侯爷分明已经娶妻,既有现成的妻子,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另娶?”
温敏懿话音刚落,荀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二夫人,这如何使得?您莫不是,要让少夫人殉夫?”
温敏懿没有出声,只将妆奁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匣子,她将那匣子打开,但见里面成串的东珠,拇指大的宝石,黄金,美玉,一眼看去,竟不知是有多少,温敏懿将那匣子径自扔到了荀夫人面前,开口道;“这匣子里,装着的是你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荣华富贵,我只让你替我做一件事儿,等事成后,除了这个匣子,还有重赏。”
“不知二夫人,让老身做什么?”荀夫人的眼睛黏在那些金银玉器上,有了这一匣子珍宝,她再不必每日里战战兢兢的奔波在各府之间,她大可衣锦还乡,与亲人共聚天伦。
“我让你做法后,告诉老夫人和大夫人,就说小侯爷在九泉下十分思念自己的嫡妻陈氏,希望陈氏能下去陪他,免他孤苦无依。”
温敏懿的话音刚落,荀夫人浑身一震,她的嘴唇哆嗦着,一时间举棋不定。
“怎么,你怕了?”温敏懿皱眉。
“夫人,这毕竟事关人命,若万一被侯爷知晓......”
“你放心,侯爷远在武州督战,待此事一了,你便带着珠宝远走高飞,永不回京。”
温敏懿的话中似是透着蛊惑,那荀夫人看了匣子半晌,终是一咬牙,将那匣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翌日。
“少夫人,老夫人有请。”一早,万母便是遣了嬷嬷,来唤轻舟过去。
轻舟听闻祖母传唤,当下便是停住了手中的笔,她站起身子,担心祖母久侯,来不及等连翘回来,便独自一人随着嬷嬷向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刚踏进万母的屋子,轻舟便是吃了一惊,只见屋里漆黑一片,所有的窗户都是尽数封死,唯有几盏烛灯幽幽的亮着,轻舟进屋后隔了许久,眼睛才慢慢适应。
万母在主位上坐着,宁氏与温氏俱是坐在下首,堂屋中央,竟还坐着一个人,那人周围燃了一圈蜡烛,此情此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祖母?”轻舟不解。
“你先坐下,”万母开了腔,“今日是梓安离世的三七,祖母请了荀夫人来,为梓安通灵。”
轻舟心头惴惴,看着荀夫人在黑暗中鬼气森森的脸,只觉说不出的惧怕,她没有再出声,只依言坐了下去,而那荀夫人,已是做起了法。
倏然,屋中阴风阵阵,只将烛灯吹灭了几盏,窗户与门尽数封死,无人知晓这股阴风从何而来,万母一脸紧张的盯着荀夫人,而宁氏则是忍耐不住,哭了起来。
终于,那股子阴风停了下来,荀夫人亦是睁开了双眸。
“怎样?你可曾寻到梓安?”万母攥住了椅背。
荀夫人点了点头,面容满是疲倦。
“他和你说了什么?”宁氏嘶声问道。
荀夫人气喘吁吁,慢慢吐出了一句话来;“小侯爷在九泉之下孤苦伶仃,无人照料衣食,境况十分凄惨。”
听闻孙儿受苦,万母心中一紧,宁氏已是放声大哭。
“你速速告诉梓安,就说祖母会为他配一门阴亲.....”
“老夫人,”荀夫人打断了万母的话,她微微测过身子,一双眼睛向着轻舟看去,她动了动唇,一字一顿的说了句;“小侯爷说,他十分思念少夫人,他希望,少夫人可以去地下陪伴他,与他再续夫妻情缘。”
荀夫人话音刚落,轻舟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甘愿
屋子里十分安静。
万母一直坐在上首,所有的仆人已是尽数退了出去,就连温敏懿和宁氏也不见踪影,偌大的一个堂屋,便只余她与轻舟二人。
轻舟无声的跪在那里,她的眸心温润,脸色虽仍是苍白,却终究从那一片震惊与惶恐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念起方才,当荀夫人的话音刚落,宁氏便如同疯魔般,让她去给万梓安殉葬,回想起宁氏的样子,轻舟只觉周身冰凉,默默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荀夫人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万母抬起眼睛,向着轻舟看去。
轻舟身子微微一颤,她看向祖母的眼睛,轻声道;“祖母的意思,是要孙媳为夫君殉葬?”
万母捻着手中的佛珠,静默许久,方才道;“你是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你若能主动殉夫,朝廷自当会为你褒奖,感念你的贞烈,就连你的生母,也会以你为荣。”
听得万母提起了母亲,轻舟的眼圈顿时红了,自万梓安离世后,陈府也曾派人前来吊唁,苏氏身份低微,就连想来侯府看望女儿也不能够,而轻舟新寡之身,更是不能回娘家,是以自万梓安离世至今,母女两还不曾见过一面。
“祖母,娘亲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她所有的指望.....”轻舟只觉心中酸苦难言,她心知婆婆早已容不下自己,恨不得立马让她给儿子殉葬,如今,她能求得,唯有万母一人而已。
万母望着堂下的女子,轻舟的腰身柔若似柳,即便到了如今,她跪在那里,仍是娇柔婉转,就连她这个老婆子瞧着都是心生不忍之意,更何况是万重山?
念起儿子,万母只得狠下了心肠,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老婆子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自打你进门后,一直是孝顺尊长,安守本分,轻舟,你是个好孩子。”
轻舟不曾想到万母会说出这番话来,她微微抬眸,轻声喊了句;“祖母....”
“可即便如此,祖母也还是不能留下你,其中的缘故.....”说到此,万母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自己明白。”
轻舟一怔。
“我不能留下你,让你去祸害我的儿子。”万母索性将话挑明,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轻舟的眼睛,望着孙媳那张清雨梨花般的小脸,万母压下心中的怜悯,叹道;“你不要怪我,我是重山的母亲,无人比我这个当娘的更清楚,他究竟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陈轻舟,我不能让你毁了他,毁了万家的清誉。”
轻舟脸庞上的血色一分分的褪去,她没有再出声,仍是跪在那里,想起万重山,轻舟只觉心头蕴满了酸楚,可在那一份酸楚中,却又夹杂了一份说不清楚的甜意,她眼中的光是颤抖的,身子也是颤抖的,终于,有一大颗眼泪从她的眼中落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大颗,那些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过她清丽柔美的面颊,她却浑然未决,只端正了身子,向着万母磕了三个头。
万母眸心一震,道;“你是想清楚了?”
“孙媳想的很清楚,孙媳愿为夫君殉葬。”轻舟俯下了身子,她的声音虽小,可每一个字,都是十分清晰,让万母听的一清二楚。
听着轻舟如此说来,万母心中五味杂陈,她默了默,才哑声和轻舟道了句;“起来吧,祖母这就命人准备,明儿一早,就服侍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