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你说的没错。”轻舟声音轻柔,只微微握了握连翘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主仆两有片刻的沉默,连翘刚要劝轻舟去歇息,就听院外倏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急促与清晰。
主仆两相视一眼,都不知这样晚了,还能有谁过来?
轻舟站起身子,不等连翘去开门,就听来人已是将门拍的山响,男子的声音透着焦急,从外间传了进来;“少夫人,副将唐明生求见。”
轻舟晓得,唐明生素来是万重山的左右手,此时见他求见,便心知是出了事,她没有耽搁,自己匆匆上前将门打开,就见唐明生一脸焦灼的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支侍从,刚看见她出来,便是齐齐行礼,“见过少夫人。”
“唐将军快别多礼,”轻舟的心有些慌乱,只勉力镇定道;“将军深夜造访,不知是为了何事?”
“少夫人,”唐明生站直身子,开门见山道;“将军出事了。”
“叔父?”轻舟眸心一紧,颤声道;“叔父怎么了?”
“将军左胸中箭,箭蔟极深,军医说....”唐明生说到此处,稍微顿了顿,继而才咬牙道;“军医说,若是拔箭,将军极有可能顿时没了性命,可那箭若是不拔,军医无法下手医治,江老派属下前来,是想要少夫人一句话,将军身上的箭,您看究竟是拔,还是不拔?”
唐明生话音刚落,轻舟的脸庞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唐将军,恕奴婢多嘴,大将军手下那么多幕僚,你何不去问他们,为何要来问我家小姐?你们不敢拿的主意,何必要推在我家小姐身上?大将军身份尊贵,他若有什么闪失,谁能担当得起?”连翘心急如焚,不等轻舟说话,便是与唐明生开口。
唐明生闻言,只向着轻舟抱拳道;“少夫人恕罪,梓安少爷不在燕州,眼下,将军身边也只有您一个亲人。属下来找您,也是迫不得已。”
“还请少夫人能尽快拿一个主意。”唐明生俯下身子。
“唐将军,”轻舟的脸色仍是苍白的,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字字道;“有劳您,能否送我去一趟军营?”
“少夫人若能亲自前往,那就最好不过了,请。”唐明生说着,立时侧过了身子。
“小姐?”连翘握住了轻舟的胳膊,轻舟与她微微点了点头,连翘没有再说什么,只连忙回屋取了件棉绒斗篷,为轻舟裹在了身上,
唐明生护送这主仆两上了马车,一行人披星戴月,匆匆赶路。
轻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连翘守在一旁也是不敢吭声,想起万重山的情形,心里只觉害怕。
天色蒙蒙亮时,终于赶到了军营。
江镇以守在主帐外,眉心蕴着忧色,只缓缓的踱着步子,待看见唐明生回来,江镇以面色一变,立时迎了上去,开口就道;“少夫人怎么说?”
“江老先别着急,属下将少夫人一道带来了。”唐明生话音刚落,连翘已是下了马车,将轻舟扶了下来。
“少夫人。”江镇以眼皮一跳,向着轻舟拱了拱手,轻舟赶了一夜的路,脸庞上透出熬夜的疲倦,可在这偌大的军营中,却仍是美的不可方物。
“叔父怎么样了?”轻舟刚开口,便是问起了万重山的情形。
江镇以皱了皱,眸底满是忧色,他向着主帐的方向伸出手,做出个“请”的手势,“少夫人请随我来。”
轻舟与他一道进了主帐,就见帐子里守着几个军医,看见他们进来,立时俯身行礼。
“叔父.....”轻舟见万重山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塌上,他赤着上身,左胸处赫然竖着一支羽箭。
轻舟的眼泪落了下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拔箭
“少夫人,将军伤势凶险,您还是拿个主意,将军这伤,可是等不得了!”江镇以向着轻舟拱了拱手,声音中蕴着焦灼。
轻舟压下了泪水,她向着那几个军医看去,逢上她的目光,不等她开口,便有人上前一步,将万重山的情形尽数告诉了轻舟,军医的话与唐明生所说的并无二致,只道箭蔟太深,若是此时拔箭,万重山极有可能会因失血太多丢了性命,可若不拔,军医无从医治,到时候也仍是难逃一死。
轻舟脸白如纸,她看着塌上的万重山,在她心里,万重山一直是凛然如神的男人,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倒他,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让自己去决定他的生死。
“少夫人....”江镇以又是开口。
轻舟深吸了口气,她压下喉间的颤抖,与那几位军医道;“有劳诸位,为叔父拔箭。”
她的话音刚落,帐子里的人都是神情一震,连翘最先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姐!”
“叔父的伤已经不等再等下去了,既然拔会死,不拔也会死,那不妨拔了,叔父还会有一线生机。”轻舟眼含热泪,向着江镇以与唐明生看去。
“少夫人想清楚了?”江镇以眸光炯亮,向着轻舟道。
“我想清楚了,”轻舟的声音已是慢慢平静,与万重山的部下们道;“我愿承担所有的后果。”
“少夫人言重了。”江镇以连忙道,说完便是与军医吩咐;“快去准备,为将军拔箭。”
“是,大人。”几个军医有条不紊,将小刀,白药,棉布,药酒,一一罗列整齐。
“大人,东西已是备下,还请各位稍稍回避。”
“好。”江镇以点了点头,与诸人一道站远了些,轻舟与连翘也是立在帐口,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军医围在万重山的塌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小心翼翼,凝神屏气的样子,为首的军医定了定神,终是伸出手,将箭蔟从万重山胸口拔了出来。
瞬时,滚烫的鲜血自万重山的胸口喷涌而出,军医们手忙脚乱的在伤口上敷上白药,然而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鲜血冲走。
轻舟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唯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争先恐后的从那一双美丽的眼瞳中滚落下来。
“小姐,您别怕,大将军会没事的。”连翘眼见轻舟如此,心里也是难过,她扶住轻舟的身子,在她耳边温声安慰。
轻舟点了点头,很小声的呢喃;“是的,叔父会没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眼睛则又是向着塌上看去,待看着万重山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躺在那里,她只觉心里难受极了,说不清是怎样的难受,竟是让她无法再看下去,只得移开目光,唯有泪水仍是一颗颗的落下,犹如一场雨。
轻舟在主帐里守了一夜。
万重山的血已是止住,可情形仍是十分凶险,许是因着血流太过的缘故,男人的嘴唇干裂的厉害,轻舟取来了棉花,在清水中沾湿,十分小心去为万重山润湿唇角。
军中的人都知晓她是万重山的亲侄媳,大齐历来以孝为先,见轻舟在万重山身边照顾,唐明生等一干武将倒都没觉出什么,倒是江镇以过来时,见轻舟守在病榻前,她的侧颜肌肤如瓷,虽将长发盘起,可一举一动间,仍如未出阁的少女般清丽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