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云召来到边疆后,万重山的主帐便是腾了出来,让由李云召居住,在庆功宴上,李云召曾饮下太多的酒,一旁的曹公公规劝不住,直到将李云召扶回帐子,服侍他喝下一碗醒酒汤后,李云召方才渐渐恢复了常色。
“皇上,要不要让军医来看看?”曹公公不放心的开口。
“不用,”李云召紧拧眉心,酒醉后的脑袋仿似要炸开般的疼,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向着帐外走去,曹公公见状,赶忙亦步亦趋的跟着。
李云召在帐口停下了步子,一双凤目却是向着后营的方向看去。
“皇上?”曹公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云召的面色。
“镇北王和王妃,是不是就住在那里?”李云召骤然发问。
曹公公顺着李云召的目光看去,恭声道;“镇北王与王妃的确是住在后营。”
李云召勾了勾唇,“孤又不是老虎,何至于孤一来,镇北王便要把王妃送回京师?”
见李云召已是听闻此事,曹公公只道;“军营中向来不许女子进出,即便镇北王贵为王侯,将自己的王妃带进军中也是不符规矩,此番皇上御驾亲征,想来镇北王也是碍于皇上的威势,不得不将自己的王妃送回去。”
“是吗?”李云召笑了笑,他闭了闭眼睛,缓缓道;“孤这次千里迢迢的来边疆,所为何事,万重山不会不明白。”
曹公公闻言,立时噤了声。
李云召见他没有说话,便是转过身向着他看去,“怎么不说话?”
“老奴....不敢乱说。”
李云召又是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的目光向着天际看去,但见繁星密布,明月高悬,他看了许久,才道;“孤有时会想,倘若那件事让万重山知晓,他.....究竟会如何做。”
曹公公心里一个咯噔,失声道;“皇上指的是.....”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万梓安坠马之事。”
“皇上!”曹公公脸色大变,顿时向着四周看去,低着嗓子道;“这里是万家军军营,还请皇上慎重!”
“万家军?”李云召一记浅笑,眸心却又阴沉之色划过,“万家军是孤的,边疆也是孤的,孤何须小心?”
“皇上!”曹公公只觉心胆欲裂,“此事过去良久,皇上又何必突然提起此事?”
“这件事虽说过去许久,可也一直扎在孤的心上,尤其是万重山灭了大辽,立下不世功勋之后,这件事更如同一根刺一般,扎的孤日夜不安。”
“皇上....您不必如此。镇北王决计不会知晓此事。”
“不,”李云召垂下眼眸,淡淡道;“他迟早会知道,是孤下令,要了他亲侄儿的命。”
“皇上,”曹公公立时开口;“这世间谁人不知镇北王的王妃曾是他的侄媳妇,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本该受尽天下人唾骂,是皇上和太后宅心仁厚,不仅不曾将镇北王治罪,反而指下了这一门婚事。”
李云召唇线微抿,他的目光幽暗,无人能猜出他在想着什么。
“先前,孤虽一直听闻万重山在边境威望极高,可孤却想着,孤毕竟是大齐的皇上,待孤来到边疆,自然可以号令边疆的战士,可如今,孤才晓得,孤错了。”
“那些将士,只会听从万重山的话,万重山的话,远比孤的圣旨还要有效。”李云召继续说道;“而今,即便他上交了兵权,孤也无法号令那些将士。他们对孤,面服心不服。”
“不知皇上有何计较?”曹公公跟随李云召多年,已是隐隐听出了他的话音。
李云召声音极低,十分沉缓的吐出了一句:“当日孤下的那一步棋,为的便是今日。”
曹公公大惊,哑声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将万梓安暴毙之事,引到镇北王身上?”
“不错,”李云召缓缓踱着步子,声音十分平静,“而今大辽已灭,那些余孽压根成不了气候,至于那些嚈哒
人,更是上梁小丑,不足为惧。”
语毕,李云召停下了步子,一字一字的吐出一句话来;“对大齐来说,眼下最大的威胁,既不是辽国余孽,更不是嚈哒,而是万重山。”
曹公公神情紧张,不敢吭声。
“这一次的御驾亲征,让孤下了决心,孤,一定要扳倒万重山。”
听着李云召的话,曹公公竭力平稳了心神,道;“皇上此计甚妙,万梓安乃镇北王亲侄儿,若要世人得知,镇北王为了一个女子,残害了自己的亲侄儿,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战神二字?只需这一件事,便足以将镇北王在民间与边疆多年积攒的威望击垮,到时,镇北王受尽天下人唾骂,就连万家军,也决计不会再听此人使唤,皇上兵不血刃,便可将万家军收服。”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相像
李云召听着曹公公的话,他有许久的沉默,而后才道;“你会不会觉得,孤这一步棋,太过狠辣无情?有卸磨杀驴之嫌?”
曹公公心头一凛,立时道;“皇上过虑了,您是大齐的天子,自当要以大齐的江山为重,镇北王虽对大齐有功,可他拥兵自重,权倾朝野,已成大齐的威胁,皇上身为大齐的君主,自是要为大齐除去所有的威胁。”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无须再说。”李云召淡淡苦笑,他在主位上缓缓坐下,凝视着这一个主帐,开口道;“万重山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他驻守北境多年,打退了胡人大大小小上百次的来犯,而今大辽已灭,孤便要对他下手,倒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见李云召自己将这话说了出来,曹公公的面色越发小心翼翼,只垂下眸子,不敢吭声。
“他虽功高震主,但也并无谋反之意,孤此番要对付他,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这把龙椅。”李云召抬眸向着帐顶看去,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吐出了这句话。
“皇上,既然镇北王并无谋反之心,皇上不妨.....”
不等曹公公说完,李云召便是摇了摇头,他坐直了身子,一字字道;“孤担心的,是万重山想反,他随时可以反,你懂吗?”
曹公公心头一震,顿时恭声道;“老奴明白。”
“下去吧。”李云召不再多言,命曹公公退下。
“是。”曹公公躬身离去,帐中只剩下李云召一人。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良久都不曾动一下身子,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他知道,这一步棋,他必须要落子儿。
清晨,天色微亮。
轻舟醒来时,就见身旁已是没了男人的影子,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眸看去,就见窗前立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重山.....”一声绵软细糯的声音从轻舟的嘴巴中溢出,就见万重山身子微微震了震,他转过头,见轻舟已是醒了,便是迈开步子,向着轻舟走去。
“怎么醒这样早?”万重山声音仍是温和的,看着轻舟的目光中,一如既往的透着怜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