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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23)

她跌靠在榻旁,自责自艾,骇怕到窒息。

“他动了,他活着,他活着,活着——”

闭上眼一遍遍重复着呓语,不敢抬头看世间,不肯看清自己。

蓦地,听闻几声低低地咳嗽,吴是非猛抬头,看见榻上的袁恕幽幽长舒,睁开了眼睛。

“萌、张萌——”吴是非跌撞几步跑下矮阶,失措地朝外头喊。人员闻声惊动,一拥而入。吴是非指着榻上,直不楞登说:“醒了!”

韩继言早看见了,竟虚脱般直直跪在地上。原来他也怕!此间所有人都怕未知的将来无法再由自己掌握。硕大无朋的新船在剧烈的海浪中颠簸,他们是桅,袁恕是舵,偏了航向,桅将遭飓风打断,巨轮倾覆,希望沉没。这一群人的胜算,原来竟如此纤细脆弱,连攥紧都生怕,用力太过。

而袁恕偏着头,目光静静地,只在张张殷切的面孔中找吴是非。找见了,便是看着,宛如一场长久的定格,心头的快门设定了连拍,不尽不休。

吴是非也望着他,手背在身后,双脚不从心,向着那人走了过去。

十九、缘来向心

曾经吴是非很好奇,部落中那么多别说姓名甚至于容貌都不被人记忆的奴隶,何以姒儿单单对阿猿印象深刻。

结果,姒儿的回答着实又打了吴是非一个措手不及:“因为阿猿是个特别的额济纳呀!全部落都知道。”

吴是非问怎样特别法,姒儿却好像犯了难,歪着头翻着眼斟酌了许久,才躲躲闪闪地说道:“就是,就是,他不会那个,像其他额济纳那样,那个。”

吴是非急死了:“哪个呀?”

姒儿脸都憋红了:“那个呀!谢哈屯每个月都要缠着父上的,那个呀!”

一听提起谢延,吴是非脑海里先蹦出了一双只有三分之二眼白的白眼,以及自己在见识过洪徵壮观的后宫规模后嘲笑他是不知疲倦的移动打桩机时,他不解又很想知道,却拧巴着不肯问的纠结表情。后来是洪徵的另一个侧室没心没肺地问了声,吴是非就比了个打桩机运作时候的机械掩饰,登时所有后宫“佳丽”们都捂脸惊呼。

谢延的表情最精彩,两耳充血,双眼圆睁,咬牙切齿低哮:“下作!放肆!”

吴是非在鼻头里哼一声,回敬一个白眼:“没骂他是订书机就不错了。”

这回洪徵自己捡促狭的来问:“啥意思?”

吴是非眼神暧昧:“一个时间长点儿,一个时间短呗!【轰——轰——】和【咔嚓】的区别。”

洪徵顿了下,居然仰天大笑,直夸吴是非有趣。

吴是非也觉得自己挺有趣的,同时觉得洪徵很贱。因为人至贱则无敌!吴是非服!

——“嗯?”想到此,吴是非猛地反应过来,表情夸张地“哇”了声,一惊一乍道,“这娃不发情?!”

当时,姒儿紧张地直嘘她,叶龄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诅咒一样,捂起耳朵蹲在地上,决心要非礼勿听。

“所以成为罗锐的侧室依旧不是你自愿的咯?”吴是非纯粹没话找话。她待在袁恕身边仇不仇亲不亲,突然觉得实在尴尬,不说话,她就只能面壁种蘑菇去了。可如今就算种蘑菇也仿佛芒刺在背,她压根儿没法在袁恕跟前自处。

袁恕扶着臂枕斜斜靠坐床头,面色尚白,有气无力地“唔”了记。

“他,不知道你曾经——”吴是非没决定好措辞,纠结了半天,终于说,“会很痛苦吧?”

袁恕抬起睑,眼中不无深意:“额济纳一生只能为一个阿鲁所拥有,血枷的反噬即便在阿鲁死去后也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然而从一开始所有人都不能确定,我是否中了血枷。或者,中了谁的血枷。因此如果我说罗锐的强行占有仅仅令我昏迷了三天,是不是,就可以为自己的过去洗脱些污名呢?”

吴是非皱着眉头,不满地挠挠鼻子:“过去的你,有污名吗?”

袁恕复垂睑默然。

吴是非叹了声,摇摇头:“脏的明明是那些欺负你的王八蛋们,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信息素都不释放,能勾引谁?妈的,我呸!”吴是非打了下自己的嘴,“语死早语死早,什么勾引,那叫合理吸引!”

袁恕则完全不在意,总是消沉:“只是你这样觉得而已。”

“姐说的是真理!”

“一个人的真理吗?”

吴是非撇嘴:“天师说话不算数是么?”

火盆里哔啵一声,烧红的炭塌了半块,火光微微摇晃,照见袁恕意义不明的深瞳。忽而,笑了下。

“今晚,你有些像以前的你了。”

吴是非哼笑:“姐变过吗?”

袁恕想了想,依着她:“从来没有。”

“可是你真的变了,”吴是非终于从矮桌旁站起走近来,俯身直直盯着袁恕的眼睛,“你不是阿猿,而是袁恕。”

“多想一直是阿猿。”

“做阿猿,命都要没了,我觉得一点儿不好。”

“做袁恕,一样会没命,而且——”

袁恕顿住,不再说下去。

吴是非知道他强行咽下的半句语速还休,他连目光都撤了,怕被追索,看透。

两人之间从未挑明,却又何需再说破?

“后来,”吴是非尝试转移话题,“叶龄跟我说了那天的事。说她,没有帮你。她一直很怕,很后悔,在我跟前歇斯底里地哭。”

“……”

“阿恕,恨她吗?或者,恨过我吗?”

“怎么会?”袁恕猛抬头,随即偏了视线,“非——你是帮我最多的人!那天若非你在,我已死了。还有叶姐——叶姑娘,我也不恨她。是她跑去找你求救的,我知道!”

吴是非在矮阶上坐下来,漫无目的地剥弄自己的指甲,俄而,居然仰头喟叹:“那晚上,真冷啊!”

袁恕却笑:“那晚上,好圆满!”

回忆里婴儿在啼鸣,姒儿和叶龄在欢呼,而吴是非则紧紧拥着袁恕放声大哭。

“不要死,活下去,活下去——”

吴是非怀里的人细微地动了下,缓缓抬起手捉一捉她的手臂,嗫嚅着近乎无声地说:“非姐,笑……”

——此刻的吴是非不自觉地笑了出来,眼前的画面真似个家。

“冬天呀!”吴是非突然说。

“可能又会是冬天。”袁恕顺其自然地接口。

“可能?”

“可能!”

“我不喜欢可能。”

“……”

“我当然也不喜欢冬天。草原的冬天,死冷!”

“……”

“不过如果到时候能有些高兴的事可以做,比如说带个娃、伺候月子什么,我还是可以勉强喜欢这个冬天的。”

袁恕眼中与其说惊讶,莫不如有掩藏的狂喜暗涌。

吴是非撇撇嘴,反又泼他一头凉水:“仅仅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我没有原谅什么,更没有原谅自己。死了的人每天晚上在我眼前晃,这坎儿我且迈不过去。一切,冲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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