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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22)

“嘿嘿!”吴是非怪笑,霍然起身,“一会儿说打死了也好,一会儿又说怕被杀了,你这个自我矛盾的心态我还真是看不懂嗳!那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想死我不拦着,出门左右随便转,随便死去。”

谁都看得出来吴是非在说反话,她很生气。一般生气她会骂娘,很生气的时候她反而不骂娘,改给人捅刀子。言语尖锐,一针见血,一刀戳心。

叶龄怕得不敢去劝,直拿眼风瞟姒儿。却见小小少女直直坐着,垂眉颔首,若有所思。

“天师姐姐,您大概误会阿猿了!”

吴是非冷淡地哼了一鼻子:“是吗?”

姒儿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我想阿猿其实是说本来有了孩子,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总是条性命。况且奴隶是主人的财产,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主人的财产,他无权私自处置。伤害了孩子,主人定然不能饶他。但想不到,主人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孩子。那样不计后果地惩罚他,好像要连孩子也一起杀死。既然如此,他便同孩子一道死去,那样至少,他不用觉得对不起孩子。”

姒儿说得缓慢而清楚,目光中充满了为上之人的普世怜悯,公平地落在袁恕身上。她忽而伸出手,柔柔地抚摸奴隶的颅顶,慈悲地说道:“阿猿一贯聪敏,只是一慌张,讲话就颠三倒四。天师姐姐不要怪他了,他不敢反驳你,就只能哭了呀!”

——吴是非在袁恕的榻旁跌坐,目光有些怔。

“孩子,多大了?”

张萌察觉她神色有异,怯怯回道:“将有五个月了。”

吴是非眉角轻颤:“月份不小了,他倒是不显怀。”

“主上日常习武,身子无累赘,故而不怎么显怀。”

“他就这样上阵杀敌,你们不拦着?”

“拦不住!”张萌低下头,“主上说太多眼睛盯着他,盯着这个孩子,文臣武将分了派系,他需要在武将中牢牢立住声威。毕竟阿言他们太年轻了,原本的出身也低,主上得领着他们一道往上冲。他站稳了,便是他们站稳了。而他们站稳了,自己和孩子才能有活路。”

吴是非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黛侯指定的继任者么?”

闻言,韩继言等俱都面面相觑,就听张萌惶惑道:“天师从何处听来的这讹传?先代突遭横祸,哪里来得及留下遗诏?主上登位皆因有了先王的遗腹子,又有世子附势,加上阿言他们的拥戴,才得免于殉葬。不过其实太多人并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奴婢一直觉得主上很可怜,没了这个孩子,他会死。孩子没了他,也会被杀死。他们两个谁离了谁都活不得。奴婢有时都分不清,王和这个孩子究竟谁的命运更悲惨!”

吴是非猛地想起风波甚嚣的那晚袁恕苦涩的话,说自己只是奴隶,说此身朝不保夕。明明那样无奈,吴是非却讥笑他不过是权力的奴隶。

“呵,但也没错!”吴是非仰起头来,吃吃地笑,“这场旷日持久的王权争夺,谁又不是受权力奴役,再不能回头了?!”

自由啊,吴是非觉得就是个笑话!

十八、缘来自困

吴是非抱膝坐在袁恕的榻旁,就像冲突的那一晚袁恕守着她一样。不需旁的人来打扰,唯有他与她,过去与现在。

李墨说的话她都听到,实有内伤、忧思过度、胎相不稳,桩桩条条都与她推测的几无差别。可还是感觉心里头闷闷的,想吼一吼,也想拥着谁哭一场,却又得不到哭泣喊叫的理由。

扪心自问,吴是非已不确定自己对袁恕抱有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两年里总要想念,重逢后总又理念相悖,如今他们中间隔着一场战火许多性命,更有姒儿的血渲染了族仇,无法原谅,无法面对,徒然地遥遥相望。

但即便相望,袁恕也始终朝她伸着手,无言地等她过去牵起。

每每,吴是非惰性的一面在半边脑子里懒懒诱惑,要她放弃原则,勿要将这不切实的异次元当真,有得活能得意,就毫无廉耻地享受这一切。然而真当她试图跨越鲜血的鸿沟往袁恕踏出一步,道德的一面又会在另半边脑海里嘶吼,要她知荣辱记爱恨,勿失了为人的良知。

此刻吴是非问良知,袁恕是可怜或可憎,良知沉默了。吴是非枯坐至深夜,等不到只言片语的回答,等得心凉,泪涌。

眼前什么恩怨都不见,唯有温馨的帐内,欢笑的四人。

袁恕,姒儿,叶龄,还有她自己——

“天师天师的,烦死了!我最大,全都叫我姐!”

吴是非如此半真半假地命令三人。

姒儿响应得最快,立即改口叫:“非姐!”

叶龄扭扭捏捏,极小声地喃喃:“狂悖狂悖,不可以的!”

袁恕则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及至背人独处,袁恕被逼无奈,结结巴巴喊过一声:“非姐!”随即吓得匍匐在地。

吴是非俯下身来,捧住袁恕的脸颊迫他直起身,眯眼笑:“怕啦?”

袁恕垂着眼,总是畏缩。

“那给你个特赦!只在没人的时候,要记得叫我姐,好不好?”

袁恕默了默,终于肯微微抬眼看她,笑着“唔”一声。

如今,四人的小团体只剩下吴是非和袁恕,而她警告袁恕不要再喊自己非姐。

吴是非想袁恕应该很难过,就像,此刻她也感到难过。

腿麻了,肩硬了,侧身换了舒展的姿势,伏在榻沿儿枕臂望住睡梦中的人,眼泪顺着眼角直淌进发隙里,打湿了鬓发,打湿了脸颊,打湿了目中所见一切的回忆和拷问。

“起初以为,穿越是错误,被洪徵忽悠是错误。原来,遇见你开始,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不,最大的错误是我存在于此,我是错误本身。”吴是非抬起手,虚无地抚摸袁恕的眉眼,“是不是真的该走了?或者早该走了?那样你不用为难,姒儿可能也不会死。没有我,这后来的故事都不会有。是我搅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轨迹,我就是那双蝴蝶的翅膀。”

吴是非缓慢僵硬地转动脖子,放下胳膊撑起身,怔然地呢喃:“要怎样才能扭转错误?如果我没有出现,一切会怎样?你,会怎样?”

鬼使神差般,吴是非将手放到了袁恕的腹部,指尖痉挛似的颤抖着,脑海中遽然跳出一个念头。

“没有这个孩子,旧贵族们绝不会放过你。你会被打回原形,秩序逆行,恢复原貌。只要,没有这个孩子——”

吴是非的手不受控制地往下按,一点点用力,一点点,接近另一种生命形态。

突然,掌心传来一阵对抗。但又更像是一次无意的碰擦,抵靠后滑动,仿佛黑暗中摸索着寻找出口。

吴是非手猛地弹开,恐惧醍醐灌顶冲进理智中,打得她抱头蜷缩起来。

“你在干什么?畜生啊!你已经欠他一条命了,已经还不起了,你疯了吗?吴是非你才是没有良心的,连狗都不如。你这个魔鬼!!你该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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