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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12)

“你们眼中几曾有过君臣?”

“圣君多闻,忠言逆耳!”

“我看你们是佞贼当道,无耻下流!”

“狗奴才——”

仓啷啷一阵刀剑出鞘的铮然,吴是非躲在帐后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儿想:“哎哟哟,这是权臣党争,要哗变啊!恕儿裹在里头要不要紧呀?”

又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还没见过新黛侯长什么样呢!外头一群人一口一个主上,她且瞧瞧这位西荒的政坛新星头上有没出角,顺便观察情势,以便随时冲上去帮忙袁恕。

想了就动作,吴是非伸手捏住帘子一角,非常缓慢小心地撩开条缝,眯着眼探头往外瞧。

遗憾,人都挤在一起,火把的光线也不均匀,实在看不清。

吴是非只好冒险站起身,再把帘子撩开一点,半张脸都露在外头,踮着脚努力看。

正在这时,忽来朗朗威仪的男声,不疾不徐:“费司空来见本侯,袖中还藏着这样的小玩意儿,有趣!”

霎时干戈止歇,所有人扑地跪拜,高呼:“主上息怒!主上恕罪!”

累累的人群中,唯一人孤高地站立,似尖碑,若冷峰。

那是黛侯,那是——

“吴姑娘?!”

韩继言跪在地上,神情惊恐地望着僵立在帐口的吴是非。

黛侯猛然转过身来。

“非姐……”

“恕儿?”吴是非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喊喊不出,想哭也哭不出,“你是黛侯?为什么,你会是黛侯?”

袁恕眸色慌乱,往她处急走几步,想要解释。

“不不不,别过来,先别过来!”吴是非已出了帐,下意识往侧边又跨几步,“你先说,你是不是黛侯?”

袁恕点头,声音低哑:“我确实就是黛侯。”

“你跟我们,跟赤部,打仗?”

“我的确随军出征。”

“随军?不是领军吗?”

袁恕在吴是非眼中看见了嘲讽,不由得心下凄然:“非姐你听我说——”

吴是非还旁撤一步,冷冷打断他:“那人是你吗?”

袁恕神情一滞。

吴是非明白了,惨笑道:“呵,想不到我们竟然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还得谢谢你放我一条生路呢,黛侯阁下!”

“不是的!”袁恕冲上前去,在吴是非逃开前捉住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你在那儿。那时候我是骑兵校尉,奉命去打前锋,我们的任务是分割战线。韩继言也不认识你,都是误会。我没有要捉你,从来没有!”

“那现在我算什么?”吴是非爆吼,“你的入幕之宾吗?我可是赤部天师啊,黛侯!你不用杀我以安民心以立君威吗?”

袁恕拼命摇头:“不会不会不会!我不会杀你,没有人可以杀你!我发誓!”

韩继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也帮着袁恕解释:“吴姑娘误会了,他们说的妖女不是你,是公——”

“韩继言——”袁恕撕声咆哮,目眦欲裂。

韩继言惊退一步,自知失言。

再看吴是非,已是如遭晴天霹雳,心神俱丧。

“姒儿,姒儿……”吴是非浑身都在发抖,双目失焦,“你要杀姒儿!袁恕,你要杀姒儿是不是?你不让我见她,因为你要杀了他。袁恕——”

掌起怒掴,恨恨打在袁恕脸上。

“那是姒儿啊!”吴是非声泪俱下,“她帮过你的!没人敢理我没人听我乞求,是她去求了谢延给我派了医生,不然你还能在这里当你的黛侯吗?人可以忘恩,但不能恩将仇报,你良心被狼叼去啦?”

袁恕也抖,满目惊惶。他比吴是非还怕,怕失信,怕失去。

“非姐,我没有!”他恳求吴是非给他时间去说服,去两全,“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姒儿的,我发誓。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吴是非深呼吸,说:“好!”

袁恕以为她肯妥协,却不料她接着说:“把我和姒儿关在一起。姒儿生我生,姒儿死,我也死。没有舍她留我,要杀她,你得先杀了我!”

这样的要求袁恕可以理解,但他无法答应。

因为身后那些老臣们不答应!

他们一心想要处决姒儿,更不介意处决一个来历不明的所谓天师。

保不住,一个都保不住了!

——袁恕看着吴是非眼中的决然,又望老臣们奸猾的森笑,摆不平,断不下。

他步履踉跄,跌靠在韩继言身上,头痛欲裂。

“主上——”

“都别争了!”

稚嫩的少年凛然登场,锦衣玉带,剑鞘宝缀。身后重重兵甲护卫,押来了娇弱女子。

“亚父宅心仁厚,各位卿家也是秉公执法,既为江山稳固,那这个恶人不妨由孩儿来做。”

剑出鞘,锋抵少女咽喉。

“住手!”

“啊啊啊——”

袁恕和吴是非同时出声,也双双扑向前去。

冷漠的兵卒拦住了吴是非,而袁恕的去路上有跪地的老臣们状似忠肝义胆。

“事关我部存亡,主上不可再优柔寡断呐!”

“世子忠孝,恳请主上成全!”

“主上三思,主上明断!”

那些宣扬着为公为民的臣子们声势如浪,一遍一遍催促袁恕,便似战场三通鼓,声声急,声声夺命。

身旁则更有吴是非的哭喊嘶叫,人已失智,情切切,意惶惶。

“不要!求你恕儿,放了姒儿。你答应过我的,要留她活着,哪怕关一辈子。你答应了的呀!不要啊,恕儿,你不能骗我啊!求求你恕儿!杀了我放了姒儿好不好?我来替她,我替她!你放了她吧,求你了,我求你啊!袁恕——”

吴是非当真跪下来拜他,求他,喊得嗓子里湮了声儿,哭得眼底都是血。

袁恕左右为难,不得两全。便罢便罢,心一横,搡开韩继言,顺势抽出他腰间佩刀,锋指老臣。

“主上——”

“挡我者,死!”

少年全然无措,持剑的手止不住发抖:“亚父不可,这些都是跟随父上多年的肱骨啊!”

袁恕提刀更指他:“钧儿,放下剑!”

“可……”

“放下!”

少年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松手把剑掉在地上。

眼看袁恕君威慑人,情势应有好转。不料,白胡子老头突然不管不顾扑上来,拦腰抱住了袁恕,嘴里直喊:“世子快动手!”

有他为榜样,另几个臣子索性也冲上来,抱腿的抱腿,抢刀的抢刀,委实放肆。

不得袁恕喝令,韩继言抬脚就踹,直将中年男子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翻。又架住妇人拖开几步,甩手扔出去,回来二话不说,抢了一名兵卒的□□戳到老头鼻尖。

“温大人,您这犯上得很有新意啊!”

老头子还挺凛然,脖子一梗慷慨就死:“忠言逆耳,老臣无悔!”随即仰天长呼,“先侯啊,老臣无能!这江山,怕是守不住啦!”

韩继言怒目:“老贼悖言,狂妄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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