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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记(14)

“不告诉你!”肖玲甩甩头,娇俏的下巴微微扬起,无限神秘与骄傲的样子。

“小样,那么神秘?”

“中彩票了?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中奖了你才舍不得请我们呢。”

“不会是钓到金龟子了吧?”

“要我看肯定是踩到狗屎了,所以想花钱消灾。”

乱七八糟的猜测,到最后越说越不像话,陆婉站到一边,嘴角噙笑看众人拿肖玲取乐。她不愿参与,因为以她对肖大小姐的了解,待会人一散去她定会来找自己。

果然,交班后忙过头阵,科室就余下她们两个,肖玲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知道我下午和谁吃饭去了吗?”

陆婉正在看病历,头也没抬地蹦出一个名字:“唐毅。”

一语中的,肖玲瞪大了眼看着她:“哇,不是吧,你半仙啊?”

她失笑:“没有,就是猜的。”

肖玲不依地遮住她的视线:“那为什么你不猜别个的名,专猜他呢,你知道什么?”

她微微一顿,她知道什么呢?想起坊间对唐毅的笑言——宁可错杀,绝不错过,他是花丛老手,常来常往这科室,肖玲那点欲拒还迎的小心思,只怕他比她更先知道。

但这种话自不能说,想了想陆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洗手间看见你从他车上下来。”

肖玲闻言脸兀自红了半截,扭捏半晌才吞吞吞吐吐地问她:“那你还看见了什么?”

“反正限制级的我肯定没看见,他没有打下车窗。”陆婉笑着调侃,颇为夸张的遗憾的语气。

“你真坏,调戏人不是。”

哭笑不得,谁调戏谁啊?明明自己先摆了一脸暧昧,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跟他来往,你了解他本人吗?”

“那重要吗?”肖玲哂然一笑,“又不是请客吃酒先得打听了贵酒店好不好才能决定,事先了解就没了新鲜感,往后会多没劲啊。”

陆婉气馁,她这样一说倒显得自己像个多嘴多舌的老太婆了!有时真是觉得奇怪,明明她和肖玲差不多年纪,可怎么就代沟那么深呢?

是她老了吗?

正说着,护士报告说十床产妇宫缩转为规律,宫口已开。两个停了说话,有条不紊准备下去,因着产妇已痛了一天,所有前期事项早已做好,只是她痛到最后基本上已是神智不清,逮什么咬什么,抓什么都像是救命稻草。陆婉就不小心给她挠了一下,五个红红的指甲印,血线一样直直从她臂上划过,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当下也没觉得,到从产室出来,一碰水竟辣辣地疼,这才惊觉。

回到科室稍稍擦了些药水,随便也就处理了下。晚班其实并没有多少事,运气好没有人生孩子的话,基本上可以在休息室一觉睡到天亮。只是,陆婉认床,医院里闻了那么久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硬是不惯,所以很多时候,就那样坐在科室里看前面留下的病历。

医院的夜里很静,偶尔能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陆婉去产房转了一圈,出来立在长长的通道尽头,灯光昏黄模糊,倒颇有点恐怖片的意味。

读大学时初上解剖课,她第一次摸到泡在药水里的尸体,很多同学把那一天吃的饭都差不多吐光了,女孩子们更是吓得哇啦哇啦缩做一团,只她,镇定如常。

却到晚上做梦,梦见自己杀了人,手和脚切下来藏在床底下,脑袋挂在床头,有人进来了,她冷静地把剩下的尸体卷进被子里,就那样和衣躺下去。半夜里惊醒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血腥而冷酷的梦境。

后来在QQ上,她当笑话似地说给陈乐天听,他却郑而重之地问她:“陆婉,你有什么放不下的秘密吗?”

她听得一怔,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恨不能把一切全都告诉他。

但,能改变什么呢?她父亲的外遇不会因为她说出来就不会存在,她的压力更不会因此而减轻或消失。

或者,从父亲宿舍里跑出来的那一刻,那个梦就已经真实地发生了。

爱欲

“你怎么坐这了?”肖玲从科室里探出半个脑袋,看陆婉坐在外面很是奇怪地问。

“没有,突然有些犯晕。”她本来脸色就有些疲惫,因为心情不好而越加的显得憔悴,所以几乎不用装,肖玲就想信了她,走出来扶住她半只胳膊:

“去休息算了,晚上都没什么事。”

她依言进去,并没多作分辩。躺在床上,听肖玲和另一个护士大谈恋爱经。

“爱情啦,实际上就是两人玩跷跷板,不是你上就是他下,要维持平衡实在太难。”

“那我就处在下方好了,只要我能找到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毕竟有一个男人能让自己仰望也很不错啊。”

“啊,算了吧,我最不耐烦看人鼻孔了。”护士夸张的语气惹得大家好一阵轰笑,但肖玲说话时候脸上透出一丝不由自主的甜蜜,让陆婉忍不住问她:

“看你那样子,是找到让你仰望的人了?”

肖玲笑着摇头,但她的快乐而满足的表情足以回答了一切。她是单纯的女子,二十多年来唯一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是暗恋上了隔壁班的男生,所以,她对爱情的想象就像是捡到精美礼盒的孩子,总觉得只要打开就有着无限美丽的可能。

陆婉并不是太八卦的人,或者是受母亲影响太多,别人的悲喜向来少放在心上。可是隔日在唐糖家里真见着了唐毅,她还是问他:

“你这阵子好像特别的春风得意,有新爱情了?”

他正在帮她给拉了稀的孩子找尿布,手忙脚乱地,闻言在陆婉身前身后上盯下瞧,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只好问他:“找什么呢?”

“我找啊找,努力地找,在找尿片,水,还有传说中的爱情。”

回答得一本正经的,倒把陆婉惹得失笑,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唐糖初为人母,用她的话说虽年纪活了大把,但奶孩子却是门外汉,所以陆婉的电话自孩子被接回去后就快成了她的专线,一得空还被抓了过来传经授道。

唐糖紧张孩子,想着要亲历亲为孩子成长中的一切,除了钟点工为她打扫卫生做做饭外,连个月嫂都干脆不请。偏自己又不懂,给孩子洗澡穿衣都成了问题,因而就累苦了唐毅,成日里差使他去买这买那,忙东做西,那个连水都没烧过的公子少爷不得不卷起衣袖为孩子洗尿片煨奶。

“你要乖点啊,不然小心我踹你屁股,你妈把我当全职保姆了都。”陆婉帮着唐糖洗完东西,就看到唐毅指着躺在床上的小家伙出言警告。

“你要敢踹他屁股,我就敢把你扔到西城河去喂鱼。”唐糖走过去瞪着站起来比自己还高一截的弟弟,“想当年爸妈插队的时候我照顾你可比今天你照顾他辛苦多了,没良心的家伙,跑几天腿就成这德行了?”

“那你以前光顾着玩还饿晕过我呢。”唐毅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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