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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发疯后(290)

神启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瞪大了双目。

在他视野之内,民众微小如蝼蚁,原本应该是看不清的。

可此时万民涌动。

无数人群从家中、街道两旁的铺子里、道观中尽数钻了出来,便汇聚成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相继往城北奔走。

这些人群一再汇合,形成极为庞大的数量,几乎将一些街道全部占据了。

有人跪地而拜,有人疾声欢呼,阵仗极其惊人。

而他们所跪拜的方向,便是城北处。

神都城北的某一处,一尊高大可怖的金色人影正屹立于半空。

“那,那是什么?”

因过于惊骇,神启帝的声音仿佛都失去了控制,他瞪大了眼,那张瘦窄的面庞被映上了金光。

话音一落的同时,耳中仿佛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一种臣服之意从他内心之中生起,令他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坐下地。

关键时刻,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内侍抢先一步,‘噗通’一声面朝北方而跪,倒在神启帝的腿旁。

还未下跪的皇帝伸出手,撑在了他的手背上,将自己的身体稳住。

“大胆!”

神启帝的嘴中传出一声厉喝,接着他身上紫芒一闪,一条龙影从他头顶蹿起,将他整个身体尽数护于那真龙幻影的环绕之中。

“朕乃真命天子,不跪苍生、不跪鬼神!”

他这一声喊完,那龙影发出一声长啸,身上紫光大作,神启帝的眼瞳映上紫光,逐渐站稳,将手从那内侍的后背上抽走。

就在真龙出现的刹那,北面那一尊儒道之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

‘他’的面庞呈金色,如失去了人世的情感,但那一双眼睛里,却像是将世间所有的知识尽数汇聚于其中,形成极为可怕的威慑,令人在‘他’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的心生臣服。

重重压力滚滚布盖而下,在神启帝的眼中,那尊幻影由远及近,须臾便至自己面前。

他的眼里盛满了金光,重重威压如万重大山,自他头顶盖压而下。

好在那幻影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停留在这位人间帝王身上,仅与他目光短暂对视,随即将头转走。

皇帝的身体挺得笔直,可此时唯有紧贴着他腿而跪的冯振才感觉得到,这位心狠手辣的一国之君此时身体因为承受了过多的压力,而微微颤抖。

冯振不敢抬头。

所以他没有看到,神启帝的身侧,那环绕的紫龙身上的鳞光瞬时暗淡了下去,那原本便虚幻的身体又透明了许多。

“儒圣人!”

神启帝平复着内心激荡的血气,低声开口。

万民跪拜,天下学子臣服!

这一神迹的出现,将一些原本‘无神论’的人坚定的信念彻底打破。

“朕登位至今二十八载,竟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底下,隐藏着一位大儒。”

他定了定神,那环绕于他身侧的龙影发出一声长吟,接着重新隐没于他身体之中。

皇帝提步往陈太微走了过去,地面跪伏的冯振匍匐于地面,听他吩咐:

“查一查,这位大儒来自何处。”

“不用了。”

回应神启帝的,是正探身往北而看的陈太微。

这位丰神俊朗的年轻道士转过了身,那张像是已经剔除了人类情感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烦躁之色:

“圣影出现处应该是在姚家。”

“姚家?”

神启帝对这位仿佛无所不知的国师讲的话信任之极,当即脑海里已经开始搜索起姚家信息了。

托代王地宫之事的福,他想起了疑似与陆执同行,闯入代王地宫的女子,似是就姓姚。

“姚守宁?原城北兵马司指挥使姚翝之次女?西城事件,她也卷入了其中?”

这位帝王不理朝政,却能将神都城大小主要官员牢记于心中。

姚翝不过区区六品官,此时他一提起姚翝,姚家景况悉数浮现于他心头。

“姚翝只是没有背景的粗人,他的岳父姓柳,来自南昭当地世族。”

陈太微点了点头,说出一个人名:

“柳并舟。”

“此人当年曾入读子观书院。”

冯振也开口。

他除了是神启帝贴身内侍之外,同时统管镇魔司,天下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西城案件之后,各方势力都查探过姚家底细,镇魔司更是将柳氏来历查得一清二楚,连带着查出了她的父亲柳并舟。

“不仅是入读过子观书院,他曾是张饶之的入室子弟!”

陈太微的话一说出口,神启帝与冯振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

天降异象!

此时与姚家相隔不远的温家里,早在妖气弥漫之时,温景随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先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之间便阴云密布,接着不知谁家像是起了火,黑气翻腾——不多时,他耳中便听到有人在喊‘妖怪来了’。

他当时拿了本书,还未来得及召唤下人打听,心中便是一动。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他心间,只见窗外金光大作,驱散云雾,若隐似无的读书声在他耳畔响起,使他的意识好像有短暂的迷失于这浩瀚书海之中。

温景随当即推开屋门,飞快起身奔出。

只见不远处,一尊高大的儒影立于半空,俯瞰苍生大地。

“儒圣人——”

他喃喃开口,一股心悸之感生出,那儒圣人之影转过了头——

卑微、憧憬、向往等数种情感齐齐涌上了温景随的心头,在这位儒家圣人的面前,他弱小如蜉蝣,微末而不起眼。

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生出,他的双膝一软,正当要跪下去的刹那,却被他硬生生的止住。

“不!”

温景随面色苍白,吃力至极的仰起了头。

“我跪苍生,跪万民,跪师长,祖宗,跪父母。”他向往学识,崇拜儒影,愿以之为榜样,向其学习,却唯独不愿视其如神明,跪拜叩头。

豪气自他胸腔之间生起,他死死将颤抖不停的大腿掐住:

“我学习,为的是为万民请命,为百姓谋福祉!”

他的额头现出汗迹,似是极力在与内心抗争着:

“……为的是考科举,入仕途,将来位极人臣,权势在握,不再逢人便下跪叩头!”

“我努力读书,不是为了见人就拜的!”

他一声怒吼。

生平所学知识在这一刻化为热流,将内心的懦弱及对神圣之像与生俱来的畏缩一并击破!

才学激发浩然正气,汇聚成淡金光芒,与那四周无处不在的金光相结合。

那睥睨万物的儒圣人低下了头,目光与温景随相对碰,接着嘴角一勾,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伸出手,一粒金光从他掌中逸出,在万千金芒的拥护下,飞往温景随处,与他身体内的才学之气相结合,最终隐入他的身体之中。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可怖颤栗感消失了。

温景随气喘如牛,佝偻了腰背,惊魂未定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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