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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番外(10)

皇后反倒笑了,问道:“嗯,你又知道什么?”

“娘娘,请恕奴婢放肆。”文绣低身福了一福,“奴婢是没什么大见识,可是看个把人,还不至于会偏得太远。宸妃娘娘自幼便就聪慧,虽说比娘娘小着好几岁,可在言行上,却一星半点也不输于娘娘。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好似没个脾气,可是她真正的心思,娘娘自问可曾看得明白?”

皇后倒想起儿时景象,闺阁女儿间总是笑语晏晏,描红绣花、吟诗作对,那是何等的让人怀念难忘?再想到今日的格局,心里只觉一阵闷窒的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感慨,轻声叹道:“她原本就很难得,我比不过她。”

“娘娘!”文绣的语气有些着急,“娘娘可别忘了,当初豫国公家耗费人力,请遍天下文人雅士、画工琴师,不就是为了让她将来做皇后么?再说,她又不是没有----”到底是忌讳的字眼,顿了下旋即打住,“如今皇上御驾过去,还得看她的意思,凡事总是千依百顺着,只怕不称她的心。这后宫里的妃子,除了她,还有谁敢当面撵皇上走?将来她若是诞下皇子,难道娘娘一点也不担心?娘娘……”

“不怪她,你出去罢。”皇后的语气不容商榷,缓缓转过身去。

自决定迎她进宫之时,就早已明白,她若是有心去争宠夺权,恐怕最后输的人多半将是自己。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不正是自己亲手造成的么?况且,皇帝心思笃定,纵使自己反对又有何用?她年轻色殊、背景深重,不论心思、脾性、手段,每一样均可傲于人前,如此女子怎能教人不倾心?或许唯一能胜过她的,便是那贤惠大度的虚名,却似一条看不见的无形绳索,紧紧捆了自己的一生。

时光颠倒回转,回到仁启二十八年。端王在京城中郁郁不得志,十分苦闷,遂借着生母凌妃生辰之由,领着人去外省采办贺礼。当时端王已有两位侧妃----董氏和郑氏,董氏诞育一子一女,郑氏怀有身孕七月余,端王妃身为正妃,兼之端王不在京中,少不得更要留心关照郑氏一些。半月辛苦下来,加上还要料理王府上下人等,不免有些失神辛苦,府内医官赶来请平安脉,才得知王妃已有身孕两月余。

端王妃又惊又喜,其实早知经期迟了两个月,只因年少脸皮薄,央求着近身女官多忍耐一会,迟一些再让人诊脉。却还是有些担心,轻声问道:“可是当真么?千万莫要弄错了。”

“王妃大喜,大喜!”医官连连点头,躬身贺喜。

消息很快传出去,董氏仗着自己进府的早,又有一儿一女傍身,原本很是骄傲。如今虽然不情愿,但碍于名分,也只得封好贺礼过来道喜。郑氏早已身形臃肿,不过她素日为人很是恭谨,竟不顾侍女阻拦,也是晃晃悠悠赶了过来。董氏身着锦茜色八团起花对襟展衣,甚是华丽,裙上更是遍刺金枝纹样,以绢掩面笑道:“王妃大喜,此次必定是个小王爷。”她又侧首看向郑氏的腹部,“看妹妹的情形,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不过也好,给小王爷添一个姐姐,将来必定多疼他几分。”

眼看郑氏脸色稍变,端王妃连忙圆场道:“如今孩子还在肚子里,是男是女,也得等到生下来才知,此刻怎可断言?难为你们辛苦一趟,等会一起用过晚饭再走。”

董氏原就心存挑衅,如今见端王妃有身孕,自然更是忿忿,端王不在的半个月,王府里总是风波不断。端王妃有心弹压几句,却又担心自生气,难免影响腹中胎儿,每日里也懒得理会,只盼着端王早些赶回来。然而郑氏却是避不过,受了不少闲气,每每独自房中垂泪,端王妃只好常去劝解一番。

文绣气得直跺脚,恨道:“小姐脾气太好些,由她闹得王府鸡飞狗跳的,那样不知礼数的人,还给她留什么脸面?随便找个缘由,先关起来再说。”

端王妃正在梳妆,因端王不在府中,自己又身怀有孕,装束上只是尽力清减,金钗珠环皆省。手上捻着一朵新折的香樟玉兰,对着铜镜比了比,簪在云鬓侧首抿好,方才说道:“董氏再不好,也是寅馨和寅瑞的亲娘,王爷不在府中,我又怎好处置她?平白担个不贤的名声,待王爷回来,只怕也难理论的清,不如再等等。”

“姐姐,在等谁呢?”隔着一挂翡翠珠帘,有透澈如水的女子声音传来,仿佛也沾染了翡翠的绿色,带着几分碧莹莹的脆气。

端王妃闻声转回身去,探目一看,帘外一名十四、五岁的娉婷少女,一袭明蓝色对襟绡纱新衣,底下月白色水纹绫波裥裙。正是自己的姨表妹,豫国公慕家的小女儿慕毓芫,猛然见到更是欣喜,含笑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说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王府的人没为难你罢。”

“他们敢么?”慕毓芫还是未出阁的女儿装扮,顶发拢起,梳成反绾垂云髻,侧鬓挑出两缕细长发丝,轻柔服帖一路垂下。拉着端王妃的手往里走,甚是随意,拣了对放的两把椅子坐下,浅声笑道:“难得王爷不在府上,不然我还不便过来呢。”

端王妃摒退跟前的人,问道:“无缘无故的,姨父怎么肯放你出来?”

“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慕毓芫侧头一笑,耳上一对艾叶形碧玺坠子,随着她的笑声轻微摇晃,映出流盼动人的剔透殊色。

端王妃看着裙上鹅黄色攒珠流苏,伸手拨弄了半日,珠子细密,用力转了转,手上便硌出一痕浅红之色。略微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必定是王府上的笑话传了出去,爹爹娘亲不放心我,所以变着方儿让你过来,好陪着我说话散散心。”

“怎么,就不能是我想见你?”慕毓芫只是盈盈一笑,避而不答。

“当真?让我仔细瞧瞧。”端王妃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愿意再说下去,故作认真看了半日,笑道:“我可瞧得明白,你哪里是想见我,分明是姨父成日逼的太紧,自己躲出来清闲罢了。”

慕毓芫脆声一笑,“不错,不错,你果然看得仔细。”

二人幼时常住一起,比之亲姐妹更加融洽,自端王妃出嫁后,已经有一年余不曾见面,今日相见自是分外高兴。正好此时将近正午,端王妃吩咐下人做菜,都是一些彼此爱吃的菜式,又让人取出珍藏的酒来。文绣立在旁边伺候,斟酒笑道:“好久不见王妃这般高兴,只是如今不能多饮,表小姐你可别很劝才是。”

“好姐姐,我知道了。”慕毓芫还用儿时称呼,文绣也笑了笑,将桌面上的菜细心布置一回,遂领着侍女们悉数退出。

端王妃笑道:“我不大有胃口,你自个儿多吃些。”

“呵,不怕我把王府吃穷么?”慕毓芫打趣了一句,夹了两筷子雪笋丝在碟中,却突然放下筷子,起身说道:“缜表姐,你先坐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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