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元徵宫词(150)+番外

“啪!”的一声脆响,萱嫔一巴掌扇在兰雅脸上,喝斥道:“休得多事!屏风是在玉粹宫弄坏的,自然是本宫的责任,怎能怨得了他人?若还敢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回宫就撵你出去,今后再也不认得。”

原来,是那日流言事发。慕毓芫在心内一笑,看着兰雅那红涨如血的肿脸,曼声笑道:“妹妹也太认真,那屏风不过是件物事而已。不论是谁弄坏的,本宫也当不起妹妹一跪,快起来罢。”

“算了,起来罢。”明帝朝萱嫔抬了抬手,又侧首问道:“朕记得,那架屏风很费了些周折。天河石原本产在苏羊,要把那么大块东西运过来,人力钱比它本身还贵些,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慕毓芫颔首道:“是,二哥托人运进京,没少答谢人。”

“哎,可惜了。”明帝摇头一叹,末了笑道:“朕倒不是心疼东西,只是想着若能留着,将来等你再怀上----”

“皇上!”慕毓芫忙高声打断他,吩咐双痕再盛一碗百合汤过来,指与萱嫔道:“妹妹产后还不足半年,应该多加保养。平日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唤双痕过去吩咐,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萱嫔垂首坐在下方,接过汤碗道:“是,嫔妾谢娘娘关怀。只是那架屏风,都怪嫔妾没有看护好,才让它……”

慕毓芫不愿与她多加纠缠,只道:“今后不用再说屏风,妹妹喝汤罢。”萱嫔默默喝完汤,仍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坚持要回去抄写《女则》十遍,以释心中歉疚之情,方才欠身退出殿去。

如此一来,慕毓芫不免想到江贵人,心内更觉一阵厌烦,于是笑道:“皇上待臣妾的心,臣妾自是明白,只是皇上终究是一国之君,还得雨露均沾些才好。”

明帝起身回头,问道:“怎么,莫非有人抱怨你?”

慕毓芫笑而不答,跟在他后面往里走,平声道:“比如,皇上去玉粹宫时,除了萱嫔那里,也不妨去别处多走走,只当散散心。”

明帝顿步不语,转身拉起她的手,看了半日才道:“不用再说,朕知道是谁。所谓三千佳丽,朕哪有功夫全照顾到?后宫里的女子,个个都是聪明伶俐,扰乱视听、隔山观火,都很是有一套。从前,佩缜就是这么累坏的,所以你也不要太费心。只要她们没有中伤你,朕就放心了。”

慕毓芫一点点低头,心内似被皇帝的话抓扯着,略带伤感道:“皇上忘记了,臣妾也是后宫女子的一人,心思是一样的。”

“呵,不一样。”明帝将她拦入怀中,深邃的双目似看着虚幻远方,声音轻柔得仿佛是另一个人,“在朕的心里,宓儿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将来你就明白了。”

“将来?”慕毓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瞬间迷惑,将脸贴在坚定的胸膛上,“难怪祉儿的嘴甜,都是跟旻旸你学的,这才是龙生龙子呢。”

明帝听得高兴起来,满意道:“这么多孩子中,数祉儿最像朕。”

“皇上!皇上!!”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尖声,多禄仿佛还喝斥了一句,一个小太监不要命的冲了进来,急急跪下道:“皇上,太后病危!”

“什么?!”帝妃二人异口同声惊呼,慕毓芫一时呆住,过了片刻才想起挣开明帝怀抱,忙请道:“皇上,事情紧急,臣妾先过去瞧瞧。”

如今恩侯令正在进行,诸地皆是不安,太后若是此时薨逝,藩王们则要进京吊奠国丧,情势将不堪设想。明帝不免更加焦急些,一叠声道:“快去,快去!把太医院的人都传去,需要什么你先裁定着,朕马上去召太傅他们,随后就来!”

慕毓芫连车辇也等不及,跌跌撞撞往懿慈宫赶,冷风迎着面,只觉双眼如扎进冰棱般刺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袭来。懿慈宫内已忙乱成一团,后殿仅有几名小太监侯着,慕毓芫不等通传,只顾沿着连廊小路疾步奔走。双痕在后面跟的发急,紧着脚步追上去,压低声音急道:“娘娘……太后已经病重,娘娘这般模样仔细吓着太后,慢一点……”

“是……”慕毓芫仓促停在内殿后门,胡乱抿着松动的云鬓,捂着胸口喘息,茫然道:“本宫知道,知道……”

双痕满脸担忧,替她整理着衣襟道:“娘娘莫急,奴婢在这儿侯着。”

慕毓芫强自镇定下来,放轻脚步往里走去,正要上前掀起珠帘,只听文贵人在里面哽咽道:“姑母,姑母……”那声音里哀伤难以自抑,不由心内一惊,失神之间却听见太后艰难出声,“秀姝……有些事情你不懂……”

文贵人一面哭,一面诉道:“当初进宫时父亲也曾嘱咐,千万不可与她为难,侄女不明白,她原本是表哥的皇后,如今却----”语气里颇有不齿,听起来更像是带着一腔恨意,“既是少年恩爱,为何不追随表哥而去?”

“若都如你所说,这历代的太后……又是打哪儿来的?你一心想光耀文家,原本是没错,只是……”仿佛是回光返照,连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后,太后的声音却渐渐清晰起来,“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回去问你父亲……况且,淑妃圣眷隆厚,她又不是一味懦弱之人。你若是阻她,必被其杀之……”

文贵人停住抽噎,里面一阵静默。

慕毓芫再想不到会听见如此言语,只觉头顶似有一道焦雷炸开,心口哽得喘不过气来,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刹那之间,震惊、伤心、苦涩皆涌上来,整个人不由自主懵在当场。直到泪水毫无意识的滑落在手上,温暖的触觉方才让她醒神,却是心灰到无以复加,失魂落魄的一点点退出去。

眼前景物模糊,慕毓芫几乎分辨不出来时路,双痕迎上来时吓得不轻,疑惑道:“娘娘,难道太后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慕毓芫仍往前不止,却渐渐失去力气,扶着廊上圆柱慢慢软坐下去。

双痕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在旁边团团转,远远的见有人过来,原来是陆嫔带着溟翎公主,想是刚被通知到。陆嫔赶着上来行礼,抬头疑道:“淑妃娘娘----”溟翎公主尚且年幼,见慕毓芫满面泪痕,自己先吓得哭起来。

“没事……”慕毓芫缓缓摇头,拉起溟翎公主的手,勉强微笑道:“好孩子,快进去瞧瞧,也不枉太后疼你一场。”说着,眼泪又滚滚落下,仿似用尽全力去遏制,却没有半点成效。

溟翎公主往她怀里倚,泪汪汪道:“母妃,小芊害怕……”

陆嫔面色疑惑,然她素来不是多嘴的人,也没有多问,只道:“嫔妾方才闻讯,所以特带上佑芊急急过来,娘娘请在此歇息,待嫔妾先将佑芊----”见慕毓芫颔首,便拉着溟翎公主往前走,又回头补道:“淑妃娘娘莫要太过悲痛,伤了自己身子。天气有些寒凉,此处风又大……”

慕毓芫有气无力的抬手,轻声道:“知道了,去罢。”

秋风卷着落叶纷扬落下,像是风力甚大,其间夹杂许多半青半黄的叶子,叶柄折断处还洇着稀薄的汁液。有残叶落在慕毓芫的裙上,轻轻拈起一叶来,只觉自己也如这残叶一般,不由喃喃道:“原来,已经是……”

上一篇:半衾寒 下一篇:元徵宫词-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