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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32)

太后稍显讶异,“今儿怎么这般的快?刚让人去请就过来了。”让双痕泡了一盏胭脂玫瑰露,递给皇帝道:“不急,喝两口香露再说。”说着瞧了瞧,问道:“佑綦有什么事情烦恼么?脸色似乎不大好。”

桓帝欠身接了香露,回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南疆的那个案子。”

“不用烦心。”太后声音悠缓,斜斜倚在绛色折枝绣花软枕上,眸中光线浮动,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心事,侧身拿了一叠卷宗递过去,微笑道:“正巧,母后想给你推荐一个贤能之人,一准替你把案子办得漂漂亮亮的。”

桓帝打开泛黄卷宗看了看,“京营副统领阮洪?这……”稍顿了顿,笑道:“既然是母后慧眼挑出来的,自然是不会错。不过说起来,儿子听着这名字像是有点耳熟,仿佛才在哪里听过,却是想不起来了。”

双痕正往旁边鼎炉里添着香片,回头笑道:“皇上怎么忘了,先时阮洪献了一幅画给皇上,后来皇上又亲自带了过来,娘娘昨儿还赞那幅画极是难得呢。”

太后悠悠笑道:“你这么一说,皇上还以为我是拿人手软。”

“怎么会?”桓帝忙笑,“母后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儿子虽然对阮洪不了解,但既然能把京营治理的甚是恭肃,想必也是个能人。”

“再恭肃也是贺必元的功劳,还轮不到他。”太后轻声冷笑,然后又道:“朝中文官武将太多,还有许多你都不熟悉,虽然阮洪如今是在京营任职,从前却是因地方办案得力升上来的。只是京营不便插手这些事,回头你拟一道圣旨,擢升阮洪为正三品大理寺卿,南疆的案子就交给他去办吧。”

“我朝真是人才济济。”桓帝夸了一句,笑道:“还是母后真心疼惜儿子,凡事都替儿子设想周全,只等阮洪早早办完案子,儿子也好在年下宽松几日。”

双痕走过来笑道:“娘娘怕皇上着急上火,特意让人炖了江瑶冬瓜老鸭汤,养血安神、平肝清热,晌午喝两盅就好了。”

太后像是有些疲乏之态,倦声道:“佑綦你先回前面忙去罢,午膳时再过来。”

桓帝起身,“是,母后先稍歇着。”

双痕送了皇帝出去,折身回来问道:“娘娘,这样布置就可以了么?”

自窗户向外面前院看去,一行明黄色的仪仗前后簇拥,桓帝年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门外,懿慈宫内又安宁下来。太后微微出神,望着蔚蓝如洗的碧空看了半晌,缓缓回身坐好,冷笑道:“不用担心,我已跟吴连贵交待妥当。”

双痕蹙眉道:“奴婢不明白,娘娘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不懂。”太后长声叹气,“你且看看,南疆不过死了一个六品地方官,皇上就急成那个样子,倘使京营副统领被人杀害,皇上又会如何?阮洪是朝廷命官,没有无故暴毙在自家的道理,再者,哀家也不想动摇京营军心。”说到此处冷冷一笑,“他这个大理寺卿做不长久的,数着日子过罢。”

双痕沉思了一瞬,叹道:“哎,也只好如此了。”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微微阖目,阴郁之色自明眸中透出来,“更何况,还是那等死有余辜之人!即便他有十条命,哀家亦有百种法子了结了他!”

双痕又问:“那个淮安知县该怎么办?”

“也快了。”太后声音平缓,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到了年下,又该一年一度考核地方官员政绩,淮安知县买凶杀人、费尽周章,才为哀家找来顾恺之的名画,怎么能不好好的赏识他?随便在京官里找个位置,也就足够了。”

太后的这番话,大理寺卿阮洪自然不会知道。接到圣旨的第二天,阮洪便在家中大摆了二十桌丰盛宴席,呼朋唤友来为自己庆祝,阮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傅笙歌身为京营下属,自然要过去恭贺上司荣升,晞白得知消息,遂恳请也带自己一同过去。傅笙歌以为他是想拜会京官,也没往别处思量,加上二人平时颇为惺惺相惜,随即点头应允。

阮府在城西奉天大道,三进三出的寻常官员府邸,晞白进到阮府打量了一圈,不解问道:“阮大人为官多年,怎么住所倒不见得如何宽阔?”

“颜兄有所不知----”傅笙歌压低声音,解释道:“京城总共就那么大一点儿,王宫权贵又是多如牛毛,阮洪的官职并不算高,只能占到这么块地罢了。再者,在京城里大肆圈地筑宅名声不好,不过他们未必真的清廉,多半都在京郊修着宽大的别院。”

二人闲闲说着话,进到大厅被人引到预先安排的位子,晞白对京官并不熟悉,里面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认得,周围人多不好说话,于是便默默静坐喝着茶。没过多时,便听门外唱道:“京营大统领贺大人到!”

傅笙歌略微侧首,悄声道:“你也见过两次,是咱们京营的大统领贺必元大人。”

晞白轻轻点头,“嗯。”

“恭喜、恭喜!”一位赭石色锦缎华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敦实身材,眉目颇为干净精明,进门贺道:“恭喜阮大人,来日必将青云直上!”

阮洪忙道:“贺大人说笑,往后一样仰仗大人照拂。”

贺必元身份很不简单,不单是正二品的京营大统领,还有个正一品的虚衔,那就是桓帝太子时的太子太保。虽然才干不及云琅、凤翼等人,但是胜在对皇帝绝对忠心,凡事都能毫无意见的完全执行,因此昔年颇受先帝重用赏识。论官阶----贺必元仍然还在阮洪之上,论旧情----贺必元又是阮洪从前的上司,今日能够亲自过来,实在是大大的给足了阮洪面子。

阮洪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将贺必元迎到内堂上座去了,如此一来,外厅等级低微的官员倒是乐得自在。晞白在京营呆了数月,对阮洪的情况仍然掌握不多,眼下人又被调到大理寺,往后只怕更是不好探查,想到此处不由微微烦恼,等到宴席上来自然也是没有胃口。

“你们还不知道吧。”席上有人悄声,与同桌的同僚小声说道:“阮大人为什么能够升官?嗐……全都是因为讨好了太后娘娘。”

晞白心内一惊,只听旁边有人问道:“哦,怎么说?”

前头说话那人又道:“听说,阮大人找了一幅什么名家真迹,献给了太后娘娘,结果太后娘娘一高兴啊,咱们阮大人就升官啦。”

----太后!难道说,那幅画最后落在了太后手里?!原本自己也是奇怪,因为根据阮洪平时的脾气来看,只是一个粗莽武夫,不像是什么懂得风雅之人。难怪,那夜胡知县会跟小妾说到太后,晞白万万没想到,叔叔婶婶被杀的内幕牵扯如此之多!

可是他们口中的那幅画,果真就是自己家中收藏的旧画吗?在一瞬间的愤怒痛杀之后,晞白渐渐冷静下来,虽说阮洪献给太后的画,未必就是自己家中的那幅,但是凭着直觉,恐怕十有八九都确是无疑。只是要查清此事实在太过困难,太后居住深宫皇城之中,想要见面无疑登天一般困难,自己如何才有机会得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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