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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31)

桓帝担心的瞧了瞧,问道:“母后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太后摆了摆手,“最近补气的药丸吃的多了些,有点上火,回头少吃两丸就是了。你也忙,先回去批阅折子罢。”

“是。”桓帝起身,既然姐姐们的事情已经解决,自己也没必要再多啰嗦,临走又道:“近日天冷,母后平日里要多加保养。”

太后含笑点头,“好,去罢。”

双痕将皇帝送到殿外,捧了一尊鎏金嵌珠玲珑手炉回来,用紫绫绣花缎子裹好,轻轻放到太后手里,“娘娘,换个新弄好的手炉。”

“沽名钓誉!”太后突然冷笑,侧首看了一眼黄皮折子,“只因此事牵扯到慕家,就这般小题大做闹到朝堂上去,换做寻常王宫权贵,他高直能有这么积极?毕竟弹劾的是太后娘家的人,这可是总能博得一个忠直的声名的!”

双痕问道:“照娘娘刚才的意思,这事都是安和公主在背后捣的鬼?可是安和公主如此做为,就不怕娘娘知道不高兴?”

“不高兴?她没准还以为哀家心里欢喜呢。”太后轻笑摇头,阖目躺在凤尾竹纹样的美人榻上,抚着手炉曼声道:“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寅雯仗着自己是皇后嫡女,又有先帝疼着,平时的言行举止自然有些跋扈,想必得罪了她姐姐寅歆。如今寅雯没有先帝庇佑,寅歆怎能不趁机奚落一下妹妹?”

双痕颔首道:“是啊,从前金晽公主也没少惹娘娘生气,安和公主多半揣摩着,以为娘娘私下是厌恶金晽公主的。”

“厌烦?”太后曼声轻笑,浓黑窅深的星眸中水波流转,使得清冽照人的容颜更添几分光芒,似能摄人心魄,“倘使先皇后今日仍然健在,或许我会因她厌恶寅雯,可是故人都已逝去不在,还有什么可计较迁怒的?如今寅雯不仅是慕家儿媳,更是先帝临去前亲口托付于我的人,我又怎么能够不照拂她呢?”她语声轻柔如水,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幽幽哀伤。

“安和公主这几年享福太多,大概也没心思在娘娘这边了。”双痕轻声一笑,“只是经此一事,御史大夫一道奏折便在朝中扬了清名,回头想起安和公主的支持,只怕要感激不尽呢。”

太后颔首道:“正是如此。”

“莫非----”双痕略微犹豫,低声惊道:“安和公主是想拉拢朝中大臣,私下有不轨之心?!”

“不轨?凭她还没那个本事呢!”太后冷声一笑,“不过,私下拉拢朝中大臣却是肯定有的,你瞧着吧,往后这种事情少不了。”

“哎……”双痕叹道:“如今大驸马已经是朝廷要臣,安和公主怎么还不知足?”

“世人之心,能有几个真的知足?”太后亦叹,眼中透着看穿世情的云淡风轻,“寅歆拼命的给陈家揽权,不是什么好事,今后必定会添出不少麻烦来,只是她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说着,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凉意,“哀家绝对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回头再做计较。”

双痕劝道:“娘娘,不必为这些琐事生气。”

“这些小把戏,还不值得我烦心如此。”太后微叹,语气一转又道:“哎……我只是担心忻夜。”她顿了顿,问道:“都大半个月了,忻夜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双痕黯然摇头,“没有。”

“到底去了哪里?”太后喃喃,“除了沈氏夫妇,忻夜他又不认识别的人,眼下这种景况,还能跑到哪里去呢?我真怕……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不会有事的,娘娘。”双痕忙劝,抬头瞧见墨漆格橱上一卷黄绫画筒,于是取了过来,岔开话题笑道:“前几天皇上特意送来这幅画,娘娘还没来得及瞧,不如摆到窗边书桌上,观赏古画散散心也好。”

太后心里恹恹的,只道:“嗯,打开看看。”

“皇上说了,这可是顾恺之的真迹----”双痕一面展开一面说,突然盯着画卷顿住手势,呆呆怔了半晌,喃喃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太后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见双痕神色异常,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带动身上的蹙金锦缎广袖卷起气流。她在书案前顿步低头,只看了一瞬,便失声惊道:“这----,这不是……”

“太奇怪了!”双痕不可置信的摇头,“奴婢记得这幅画,不正是当年先光帝御赐给沈将军的么?后来沈将军在狱中亡故,这画理应由沈义山收藏着,怎么会----”

太后也是不解,“是啊,怎么会落在他人的手里?”

双痕道:“偏生这么巧,上个月沈氏夫妇无故被人杀害了。”

“巧就不对了,这两件事一定有什么关联!”太后怔怔出神了半日,目光闪动,又朝画上仔细看了看,问道:“对了,上次皇上说这画是谁献上来的?”

“不记得了。”双痕想了想,“嗯,仿佛说是京营里的什么人。”

“让人去查!”太后语声冰冷,身上却禁不住有些微微发抖,“去……去把吴连贵叫进来,让他立即派人去淮安,一定要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

第十三章 迷雾

桓帝从四月初开始亲政,日夜勤勉、不辞辛劳,不敢有半点疏忽懒怠之处,生怕被老臣们腹诽天子年轻不善朝政。大半年来,桓帝自问没有多少可挑剔的,加上太后在背地帮衬指点着,一直都是顺顺利利。

谁知道将近年末,却出了一件颇让朝野惊动的事,南疆的一名宣抚使司佥事,竟然被人刺杀在自己府中。本来临近年关死了地方官就不吉利,而且还是隶属朝廷的正六品官员,再加上是桓帝亲政的第一年,故而此案显得极为要紧。

连着几日,桓帝都在烦心南疆的这件案子,每晚独宿天禧宫内,皇后、后宫嫔妃一概没有召见。刑部查来查去总没个结果,桓帝不由恼火,“朝廷官员都敢私下杀手,往后是不是要杀到京城里来?都是饭桶,朝廷俸禄真是白养你们了。”

桓帝性格内敛,极少有过激的情绪表现出来,比起先皇明帝,似乎也还要更加稳重沉静几分。如今龙颜大怒、语声严厉,吓得刑部官员战战兢兢,正在琢磨回话,便听殿外的小太监禀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说话。”桓帝侍奉太后极孝,但凡太后娘娘有请,桓帝都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众官员皆是悄悄松了口气。

“起驾!”果不其然,桓帝闻言便已站起身来,牵动着九龙云纹华袍微起涟漪,透出主人身上隐隐的怒气,“都退下去,明早各自写个折子呈上来。”

“是。”众官员如蒙大赦,低头垂手恭送皇帝御驾离开。

桓帝心头有火,路上连催了推辇的小太监好几次,片刻功夫,明黄仪仗便就赶到荣康门前。因为不耐等肩舆过来,下辇便大步流星往弘乐堂走去,进殿掀起翡翠珠帘,先给太后行礼,然后才问:“母后,找儿子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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