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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18)

明知她的双腿仍然还在,晞白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鹅黄色的衫裙下,微微露出一点青线绣花鞋尖。看了片刻微觉唐突,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苏拂眉间浮起不解之色,“后来他却临时改了主意,手上刀风陡变,换做刀背将我的腿骨敲断。”说着微微一笑,“结果……便是你们看见的这样。”

当时的情景必定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她说起来却是云淡风轻,晞白想了想,分析道:“毕竟你先前出手救了他,所以终究还是感念你的恩德,心生善念,故而才会对你手下留情。”

苏拂却摇头道:“我倒希望他是如此,可惜未必。现在细细想来,只怕一开始他就是假装受伤,甚至……那户农家便就是他故意纵的火。”

晞白皱眉道:“为了一瓶小小的药膏,何至如此?”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也不一定。”苏拂说了大半日的话,端水喝了一口,“只是那少年眼中戾气太盛、让人生寒,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晞白颇以为然,点头道:“看来那人多半是早有预谋,姑娘倒是粗心了。”

“正是。”苏拂点了点头,“一则,我只当他是个病人,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厉害的功夫;二则,是我自己粗心没有太留意,只想着早点医好他的伤病,全没想到他是有备而来,所以才会出了意外。”

晞白道:“所幸无事,腿伤应该养一段也就好了。”

“嗯。”苏拂点头,继而摇头苦笑,“其实我一开始便该怀疑的,寻常农家少年整天风吹日晒,多半显得焦苦,哪里会生得他那样眉清目秀?你也知道我会些许武功,打发几个寻常的小毛贼之流,自然不在话下,结果没有料到……”略微停顿,接着道:“因为我腿上受伤不便,后来自然打不起来,他也懒得一一查看,就把抽屉里几瓶药全拿走了。”

晞白少有经历这等复杂阴谋,正色道:“姑娘独居此处,往后还得更加小心一些。”

苏拂微笑颔首,“是。”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晞白又想到了华音身上,不解道:“真不明白,华音还是个小孩子,不可能得罪什么江湖之人,为何会专门对华音下毒?”

“这个,我也是想不明白。”苏拂也是摇头,忽而又问:“你们先前走的时候,除了华音,家中其他的人没有事吧?”

“没有。”晞白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忽然生出莫名的不安,于是吩咐六尘道:“你先下山回府一趟,把苏姑娘的话告诉老爷夫人,说我们暂且住下,让他们平日饮食也要多加留心。”

苏拂叫住六尘,又朝五蕴交待道:“不如你也跟着一起下山,在山脚买点粮食果蔬回来,山上只剩两个大番薯,哪里够得上你们一起吃?”说着笑了笑,“这些天来,能吃的东西已吃得差不多,你们再晚两天来,我便要饿死在这山洞里了。”

“是。”二人齐声答应,一起告辞下山而去。

苏拂的药果然有效,华音没多久就苏醒过来。虽然看着还很虚弱,但是脸上气色已经不那么吓人,细细声道:“哥哥,我想喝水……”

晞白起身道:“好,你先乖乖躺着。”

黄昏时分,五蕴在山下买了果蔬粮食回来。华音说是想喝点米粥,苏拂便转动滚椅出去,晞白知她是要亲自去煮,忙道:“苏姑娘腿上不方便,你说我来弄吧。”

苏拂微笑,“也好。”

五蕴帮忙打下手生火,晞白按照吩咐淘米、下锅,过了一阵水开翻滚,苏拂又让他少添些柴火,让粥慢慢熬着。晞白不善做这些事情,腾出空闲才笑,“原来喝个粥也这么麻烦,今天才算知道。”

“呵,这就叫麻烦了?”苏拂抿嘴一笑,“总不能让你们净喝白粥,好歹也要弄几个菜来吃罢。嗯……切丝切片的就算啦,等下沈公子又该抱怨了。让我想想,还是凑合着炖两个菜好了。”

五蕴拿着菜蔬去洗净,本来还想帮着切切,不过难得见晞白如此有兴致,于是乐得在旁边歇着。苏拂在边上笑着指点,晞白依言切好了菜,然后哪样何时下锅,又要放多少盐,苏拂说一样便照做一样。两个人忙活半日,很快便端上热腾腾饭菜来,晞白尝了两口,笑道:“还能吃,看来我也算是出师了。”

苏拂嫣然一笑,“你别得意,都是我这个师傅教得好。”

“呵,自是如此。”晞白点头笑笑,端了一碗小粥,又拿小碗拣了几样青菜,小口小口喂着华音吃了。

天色擦黑时,华音的状况已经基本得到控制,虽不至于活蹦乱跳,但也能自己下床去找人说话。看着苏拂的滚椅颇为好奇,央求道:“苏姐姐,这椅子滚来滚去的真是好玩,你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

晞白上前拉开她,嘱咐道:“华音,别碰着苏姑娘腿上的伤。”

“没事。”苏拂淡淡微笑,然后道:“这椅子是我爹爹晚年所用特制的,我可是不会做。说起来,此次还得多亏有这么一把椅子,不然我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岂不成了半个废人?”

华音安慰她道:“苏姐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苏拂才要笑着谢她,便见六尘一脸悲愤焦急闯了进来。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问话,六尘便“扑嗵”跪在晞白面前,失声痛哭道:“少爷你快点下山……老爷、夫人他们……”

晞白豁然起身,急问:“六尘,家里出了什么事?!”

第八章 奇祸

晞白万万没有想到,中午还跟自己笑语晏晏的叔叔婶婶,才过半个下午,就变成了不能言语的两具尸首。灵堂当中停放着两具墨漆灵柩,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晞白怔怔站了良久,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管家阿福见他一直不说话,上前泣道:“少爷,少爷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晞白仍站着不动,喃喃道:“二叔、二婶……”

六尘今日往返奔波断崖谷两趟,早已精疲力竭,“扑嗵”一声,跪倒在沈氏夫妇的灵柩前,痛哭道:“老爷,夫人……你们死得不明不白,不管到底是谁下的手,六尘都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报仇?”神志恍惚中,晞白猛地被“报仇”二字点醒,豁然甩开阿福,上前抓起六尘问道:“报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叔二婶他们,……难道是被他人所杀?”

“少爷你看,老爷咽喉处的那道伤口。”六尘狠狠抹去脸上泪水,上前小心移开沉木棺盖,“老爷近来身体已经好转,况且又是多年习武跌打之人,总有三、四分功夫尚存于身,焉能被贼人轻易所伤?官府那边说是小贼杀人,纯粹就是一派谎言!”

在沈义山咽喉处,仅有一道不足寸长的细薄血痕口子,凶手的兵刃应该极窄,并且手法极快,所以才能在瞬间切断对方咽喉,几乎不留血迹。晞白只觉脑子一片混乱,手上拳头紧紧蜷握,六尘又推开沈夫人的棺木,也是一道手法相同的切喉之伤,这等入喉封血的厉害手段,绝非一般小贼能够施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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