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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87)

作者: 三傻二疯 阅读记录

——简而言之,汲黯反对征讨匈奴。

当然,以汲黯的品行操守,绝非那些循循苟安、贪图逸乐的外戚勋贵可言;他阻止开战的种种理由,条条都直指要害,实在没有半点的私心。但也正因如此,汲黯与皇帝的矛盾才绝无调和的可能——这已经不是利益与权欲的冲突了,这是“道”的冲突!

汲黯刚直如铁,硁硁然不可摧折,正是“从道不从君”的人物,既非权位可以收买,亦非酷刑可以震慑。皇帝虽然欣赏这样的品行,却也实在忍受不了他与国策之间的抵牾,往往令其退居养病,眼不见为净而已。

但现在事出非常,皇帝要保护寄予厚望的幼子,维护动荡的统绪,便必得有这样从道不从君的社稷之臣为柱石。有鉴于此,天子沉吟不语,但终究放缓了口气:

“汲公难道不顾念北地被匈奴折辱的汉人百姓么?”

这样和缓的口气实在少见。汲黯都不觉惊讶。迟疑少许之后,才徐徐回答:

“陛下,用兵终当谨慎。兵者凶事,圣人不得已为之;武事之外,还应以修文为上……”

不错,汲黯倒也不反对用兵,但始终希望控制规模,反复谏阻皇帝那倾国之力的打法,而希望“文德化远”,能与匈奴达成妥协,节省国力。

除战争糜费的现实之外,汲黯还有迥然不同于皇帝构想。他又道:“我听闻陛下想要追述前贤,比隆于夏商周三代的基业;昔日大禹执干戚而舞,有苗见之畏服;商汤网开三面,诸侯归心。陛下大动兵戈,崇尚诈术权谋,又如何能垂范后世呢?”

这又是汲黯的习惯的犯颜直谏,毫无顾忌粗疏直接,字字句句都往皇帝的逆鳞猛戳。以往日天子的脾气,大概就该召来公孙弘张汤庭辩,深文周纳,阴阳怪气,先将老头气一个倒仰。但今日皇帝面色略无波动,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

“既然如此,那朕只能向汲公稍作解释了。”他淡淡道:“石卿,殿后备有绢帛,取来为朕做好记录。”

说罢,皇帝长袖鼓动,长衣飘飘之间,浮出了一片雪白的光幕。

·

汲黯石庆毕竟是朝廷中难得的忠厚长者,纵然在这骇人的神迹前被碾得三观粉碎,战栗难言,几近于瘫软抽搐,当场昏迷;但终究是数十年砥砺身心练出的一股凛然正气,到底没有在御前失态崩溃。

如此喘息片刻之后,两人终于勉力镇定心神,跪坐于地,呆呆仰望光幕,一时开口不得。而光幕缓缓变动,终于传来了某种轻松悠闲的音调。

为了节省历史偏差值,皇帝精挑细选,最终兑换来的只是一段直播与观众对话的音频,其间东拉西扯,散漫闲荡,几乎整理不出什么条理:

【公元七世纪时,国势已经摇摇欲坠的波斯,曾经满怀惆怅的回忆古帕提亚帝国——也即中原所谓之安息帝国——创业与兴盛的伟大光景;或许是被现实中阿拉伯人的劫掠与逼迫所刺痛,波斯学士们着重关注的是贵霜帝国所遭遇的历次游牧民族的侵犯。他们回顾了八百年前,帕提亚王阿尔德旺二世及其侄子法尔哈德二世被游牧部族击败诛杀的残酷命运,总结出了一个精到的历史规律:

草原就在那里,所以游牧部族永远也不可消灭。

这个思路实在相当精彩,而且放之四海皆准——即使华夏。如司马迁所言,匈奴“本为夏之后裔”,前身是自中原北逃的夏桀子孙;而历来游牧民族扩大势力,往往也依赖着中原逃人的补充。“草原就在那里”,所以总有活不下去的人会迁徙到此处,形成新的游牧部族,并以此威胁中原。

在马克沁与加特林尊者降世,草原终于能歌善舞之前,这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

茫茫然听到此处,汲黯、石庆不由惊愕呆滞,仓促间抬头望向了皇帝——原本以为皇帝展现天幕的神迹,是要以上天传音展现威严,以此令汲黯心服口服,与朝廷之间再无抵牾。

但现在……现在他们虽然搞不懂那“马克沁”、“加特林”是何等尊神,但,但“草原就这在那里”的论调,似乎更像是在打皇帝的脸吧?

陛下……没事吧?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眼见皇帝伫立不语,还是老实跪坐了下去。

皇帝抬头瞻视天幕,虽然先前已经大致听过简介,但现在细细解释起来,仍旧令他心痒难耐,热血沸腾不止——这安息帝国能被天幕称一声“伟大”,想来国力必然强盛。他曾听闻这安息距西域不远,未必不能派使修好,共谋匈奴。

再有,这马克沁、加特林又是何等尊神?大可以让方士们占卜一二,修祠祭祀……

皇帝雄才大略,登时便有了难以遏制的兴奋。

【不过,波斯学士们为此的论证就相当之不靠谱了。根据波斯历来被西迁的游牧民族的惨状,他们准确推测出了大陆的地理,认为东边的“桃花石”(中亚对中原的称呼)北部有极为广袤的草原。

但问题来了,来自广袤草原的游牧民族,怎么非要舍近求远,弃桃花石于不顾,非要来锤他们波斯呢?

根据仅剩的那点资料,波斯学士们开了一个有趣的脑洞。他们认为桃花石自“秦”修建了巨大的北境城墙之后,游牧民族便不再向桃花石进攻,转而蹂躏可怜的西域。

至于他们所幻想的,能完全阻止凶残游牧骑兵的城墙么……大概是与绝境长城差不多的工程,甚至还附加了某些怪异的法术,属于幻想中的工事。

当然,帕特里亚帝国的史料在历次入侵中已经焚毁无余,波斯学士们胡思乱想在所难免。而汉人就很少能有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毕竟历史记载得过于翔实了,即使牵涉域外也是如此。在同时代的《史记》、《汉书》中,描述得就要简洁乏味得多了,远远没有波斯学士们那富有想象的美感。

——简单来说,砍掉安息帝国两位国王头颅的,应该是西迁的塞人与吐火罗人;而塞人与吐火罗人为何西迁?因为他们被逃难来的大月氏锤得屁滚尿流,不能立足。但大月氏为什么逃难呢?喔,这就终于要提到汉朝的老朋友了——没错,他们是被匈奴逼走的。】

皇帝:…………

刹那间真是一瓢冷水泼下来,就连跪坐在地的汲黯都看出了皇帝的无语与失落。

当然,失落的不仅仅是皇帝。就连汲黯也不觉怅然——在听到那什么“安息帝国”的赫赫威名时,他倒也动过一点求援的念头。但现下看来,或许是前后被暴秦与匈奴过度的拔高了眼界,汉朝的皇帝与大臣们已经很难想象一个弱小得连那什么“塞人”都无可奈何的“帝国”了。

这也能称帝的吗?!

【正因如此,《史记》中才下了一个直接而简单的论断,严重缺乏后世西方瑰丽而雄伟的描摹,直接了当指出了安息帝王被砍脑壳的原因:

“安息大国,多奇物,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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