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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94)+番外

司马福清像地狱来的恶鬼,那些粗妇折磨她,让她光着手去拿滚烫熨斗的青铜把手,看她痛得凄厉惨叫的样子,却在一旁拍手称快。福清想过很多自己被抓之后的下场,但她没想到素来铁血作风的康肃竟也会使出这等软刀子杀人的做法,这些低等的仆妇的种种翻新手段,哪里是她当年待过的高门大户所能相比的?

福清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几番被烫得前窜后跳,待到对方稍有松懈,她竟撩起湿透的裙摆,裹住熨斗的青铜把手,一路硬冲出去。

熨斗里都是新鲜火炭,好几个上前拦阻的兵士和仆妇都被她烫伤。她像是挟着一团火,顷刻就奔到曹姽面前一丈的地方,还没等护卫有所动作,扬起双手就将火炭全部往曹姽的方向抖落过去。

康肃到底是武将,临阵不乱,甩起厚实的斗篷就一隔,护住自己和曹姽。曹姽反应略略差些,情急之下,探向方才被福清弃置一边的洗衣篮子,随手甩起一件湿哒哒的布料,将火炭全部打落。

福清运气不好,大约是只见过战乱,却没见过战将,不防自己苦了皮肉却伤不到对方。她吃惊得没有躲闪,任由反弹的火炭落在自己衣服头发上,火苗立刻就从她身上窜了起来。

什么姿容娇艳,举止优雅,此刻只剩一个疯狂尖叫踢打的女子,火舌已经舔上了她露在外头的手背,就连头发也烧得只剩一点点,旁人都不敢靠近。

曹姽暗叹一声,赏了她一脚,把福清踹进了河里。她像失了心神一样躺在水里,好像火灭了,把她的神也灭了。

康肃也不多言,只令他人好好看管,并欲带着曹姽离开。

曹姽正想甩了自己手上情急抓来的湿布,这一甩,竟原来是条染了血迹的枣红色夹襦的军裤。曹姽觉得眼熟,这裤子腰身上还有细细缝补过的痕迹,看得出福清很是尽心下了番功夫,针脚细密,而且把线头特意缝在了褶皱之内,敢情怕是磨痛腰侧的伤口。这样一来,裤子的主人是谁,答案那是呼之欲出了。

再见那条被用作盾牌的裤子,上头被火炭烫出好几个焦糊的大洞,显然是不能穿了,白费了福清一番小女儿的心,曹姽想到那日在暗巷,自己躲着看见福清与阿揽说话时那种含羞带怯的神情,那种与自己所见的刻毒怨恨迥然不同的表情,心内多了丝悲切,再看那条废了的裤子,反觉快意。

只是晚间的时候,曹姽便快意不起来了。

大虎又借故支开小虎和蔡玖,带着丝尴尬道:“公主,是不是该把那样物事拿回来?”

曹姽自从那日尝了鲜,少不得和康肃提要求自己要备些新鲜槐花蜜,康肃并不在此事上刁难她,此时曹姽便是拿来新面做的蒸饼蘸蜂蜜吃,手上翻着建业送来的时新的奇文,这年代战乱频发,取士又艰难,许多寒族士子就发着神怪及妖精的美梦,编些奇闻异事和狐怪美女的故事,曹姽十分喜爱看,这会儿她心思全在这上头,只敷衍了一句:“什么物事?”

大虎急了,偏脸色很红,捻着衣角喏喏道:“公主,是……是你的心衣……”

“唔,那个呀……”蘸了蜜糖的蒸饼突然无味起来,曹姽味同嚼蜡般咽下,才含糊道:“不用特特取回来吧,倒显得是多严重的事情,何况他也不是碎嘴不知轻重的人。”

大虎气急:“公主才认识他几日,就这般说话?心衣毕竟是女郎家的私密物件,怎可流落在粗鄙男子的手中?就算他不是人品龌龊之人,可是他是什么品格地位,住在十几个人的草棚里,难保不被旁人看到?!”

曹姽最怕大虎念叨自己,想着自己是否也该去看望救命恩人,心内定了定,答应第二日让大虎陪着去把东西索要回来。

话说阿揽正当壮年,又兼曹姽处置及时,虽受了重伤,然第二日就清醒过来,反比曹姽还早些。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腰侧,已经缠了厚实的绷带,伤口也并不痛,他撑着床榻慢慢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也不在待了数日的草棚里,而是在一顶即便空间狭小逼仄,却实打实是普通兵士所住的帐篷里。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包裹得严实的伤口,眉头皱起来,恰好这时沈洛进来了。

沈洛见他醒来,连忙自己把熬着的药端了进来,医师说人一天会醒,他就将药一直拿土灶温着,果然阿揽便醒了。

阿揽把药一口饮尽,似乎完全没觉得苦,把陶碗还给沈洛,便问道:“东西呢?”

沈洛指了指那个麦枕:“压在下头。”

阿揽压住腰侧伤口,探手去掏,摸到一个薄薄而光滑的物件,正心下安定,却发现那是一枚赦牒,正是康肃当日的承诺。上头书写上党武乡北原山人氏揽,无姓氏,所封是低等校尉,可领数十人。但康肃在赦牒末处的批示才富含深意,因为他征召阿揽为都督府的掾属,算是直接听命于康乐公的府僚。

阿揽识不了几个字,是沈洛上前将赦牒的内容读给他听,阿揽事后沉沉呼吸几下,因了一个公主而九死一生,他的目标实现得比原来更快更好,但显然沈洛不在此列,但就看沈洛与他共处一帐,就知是康公的有意安排,二人这一路艰难走来,他并不相信沈洛就这样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只是他心里想着另一桩事:“我问你要的不是这东西。”

沈洛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还有什么。”

阿揽伸出两条腿,挣扎着要下地,一边冷冷看着沈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洛清俊的脸上微红起来,拳头慢慢捏紧,到底还是回答:“我给缝在了枕头里。”

☆、第五十六章

沈洛话音刚落,阿揽已经急急地把手伸到枕套中,这枕头是用麦子填的,麦粒在他指缝间穿过,他的手摸索半晌,终于摸到了那片光滑丝软的面料,慢慢团在手掌中,又仔细地放入衣襟内。

沈洛观他言行,不由气结,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你当日重伤昏迷不醒,若不是我帮你妥贴收好,被康公看见,你当即死无葬身之地,如今药也不用喝了。”

“阿洛,你维护我,我自然谢你。”阿揽将衣襟整好,口气却毫无转圜的余地:“我在做什么?我心里分明。”

沈洛愣在当场,到底还是默默收拾了陶碗,临走说道:“你该当知道我的出身,当日亦不敢有得配公主的念头。当今陛下唯这三滴骨血,不比往日那些多不胜数的皇女。阿揽,你不似我背负家族的罪孽,来日可期。但是你若有不合宜的念头,我劝你还是趁早了断,即便有康公提携,那个人也不是你能妄想的。“”你放心,阿洛。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从不做力所不能及之事。”阿揽觉得伤口隐痛,又躺了回去,沈洛闻言稍稍放心,他知道阿揽是一言九鼎的人,又是重伤刚愈,便也不再多做纠缠,果断离去,不想第二日傍晚,他们二人帐篷中来了不速之客,曹姽先头没有进去,而是大虎帮她打前阵,大虎与沈家有旧,与沈洛亦是儿时玩伴,大小虎家虽与沈家是远亲,当日沈家三族弃市,也帮着收过尸。自沈洛被贬为奴,二人见过三次,头次在鸡鸣山,第二回便是在那文冲小道,第三回则是大虎哀求沈洛定要救出曹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