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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无名指(37)+番外

不知怎么会和乐子成为朋友,他的交际圈子,他的行为都和我相差甚远。他偶尔会在寒假里趁我父母工作跑到家里来,带着啤酒、香烟和色情录影带。乐子嘲笑我的一本正经,结果激得我开始接触这些男生们都在尝试的东西,他则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由此我发现自己的酒量惊人,自己的意志力超越旁人,当他们离不开香烟,我却始终可有可无,同时我发觉自己可悲的不会对色情电影中的情节诱惑,女人们裸露的身体于我竟毫无吸引力。

看过那些片子的夜里,我梦到自己趴在一个人身上做着电影里男人们的动作,身下的人却有着平坦的胸膛,并且有着他的脸孔!我惊醒,可悲的发现自己兴奋了。那一夜我再没有睡意,害怕那样的梦,确实被自己肮脏的念头惊吓,发着抖,瞪大眼直到天亮。

乐子后来再带着录影带到家里,我都拒绝观看,被他指着鼻子骂虚伪,便和他大打出手,等两个人瘫在地上,他问我发什么神经,我只能沉默,扭过头去不理睬他。

假期之后,我许久都没有早起,不敢面对他的人,偶尔在走廊上遇到,也匆匆打了招呼便夺路而逃。可他是学校最受欢迎的教师,不论走到何处都有学生在议论他,想逃避却始终逃不出心中狂涌的爱恋和思念,想见到他,想看他画画,想看到他温柔优雅地对我笑。

结果还是没出息的抵挡不了自己的心,还是在六点半坐在那里等他,看到他走过来,心脏狂乱毫无章法地跳动。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和之前一样打招呼,坐下来摆开画夹。

头一次走向他,在他惊讶的注视下坐到他身边。

“老师,你为什么一直在画同样的东西?”

“不是同样的东西啊!虽然是相同的角度,但是这些花每一天都有着不同的外表,不一样的颜色,不一样的形态,况且画者不相似的心态,也会看到不一样的景物,所以我在画的是完全不同的花草。”他是热爱着绘画,热爱一切的人,可惜我仍旧不懂,只是被他光彩夺目的面庞吸引住所有注意力,移不开视线。

他抬手继续画,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虽然只是简单的没有任何花纹的指环,却闪闪发光,在他白皙的指间摄人心魂。我记得有人告诉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代表某些特殊的含义,是相当重要的意义。

“老师,你的戒指……”

他停下笔,看看自己左手,笑了,说道:“你也发现了,我才带上就有这么多人关注。”

“老师,你结婚了?”

我觉得自己在发颤,放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捏着。

“是啊,你也知道戒指带在左手无名指的含义吗?我在假期里刚结婚。”他笑得比以往更加温柔,身上的冷淡褪去,是因为新婚吗?

“程潜,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我愣住,绝对想不到他会这样问我。

他用右手扶住画夹,举起左手,戒指在春日温暖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带上这个戒指,我们便要学会为所爱的人付出我们的一切,承当起不让他们受到伤害的责任。戒指,是我们誓言的承载,男人就要有担负起这份职责的能力和决心,记住,不要让爱我们的人,我们深爱的人受伤害,戴上戒指,便必须学会去付出和承担。”

他一脸幸福,越发显得整个人分外耀眼,几乎夺去我的心魄,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是为我,他有自己深爱的女人,他不可能接受我的异样感情,他早已是他人的,他实实在在爱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幸运的女人。

“我太开心了,对你说出这么多奇怪的话,不过一个幸福的人的话是值得一听的。等你有了最爱的女孩,当你找到这样一个人,就会明白爱是付出……”

已听不到他的话,也无法再听下去,纠结的心脏发出剧烈的痛楚,逼着眼眶热起来,鼻子阵阵发酸。我深深埋下头,发出敷衍的“嗯”声。

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他丝毫没有察觉我的不对劲。

十四岁的时候,我爱上长我十岁的男美术老师,半年后的春天我失恋,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夜里哭泣哀悼这段异常初恋的我。

那个时候生活在那样一个单纯且略嫌闭塞的小镇里,虽然周围也有人在说“玻璃”之类的词汇,但一门心思老老实实做学生,学习功课的我,即使在经历这样一段不算“正常”的初恋后,依旧没有想到自己和旁人究竟有多大不同。初三时紧张而忙碌的中考复习将我的所有心思收回到书本上,我不让自己去沉浸在悲伤难过当中,而是努力化一切为动力。因为我知道父亲对我的期待,为了回报他在我身上付出的关怀和爱,我必须有好成绩,令他不必为我担心,怎么能让如此爱我的人去担忧?

从初三延续到高中的辛苦学习让我忘记过去,再次想起那位老师则是次意外的巧合。

我们高中的图书馆很小,由于学生们大多只关注考试成绩,所以外借的书多是参考辅导书。在父亲爱书如痴的影响下,我也热衷于课外读物,几乎将可以借的书看了个遍。那一次我借到一本青少年心理学的著作,其中有一段专门讲述性心理的章节,而且还附录有性取向测试,看到这样的题目内容,我一阵心跳头晕,甩开没有去碰,却也迟迟未去归还。后来不记得过了多久,又翻出来,鼓足勇气做完所有测试,结果表明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同性恋者,望着意料之中的结果,我由胃中泛起一股酸涩的呕吐感,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向外流,事后这么多年,我还是无法说清当时究竟在想什么,为何会伤心到那种痛哭流涕无比软弱的样子。

慌乱地将书归还,自欺欺人地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是自己的情况怎会不清楚,爱上同为男性的美术教师的事实又如何能够彻底忘记,自己是不正常的,这个认知令我几乎垮掉。这可不是简单的标新立异,喜欢同性的能有几人,左撇子都会被人用怪异的神色注视,同性恋更是如艾滋病一般为多数人所不齿。我开始偷偷摸摸关注同性恋者的报道,多看一些便多厌恶自己一分,我害怕自己不会对异性动情,同时害怕父母知道后会有多么伤心失望,有一个同性恋的儿子又会带给他们多少麻烦和不堪,想的越多越感到不寒而栗,有一段时间我的生活只能用乱七八糟、一片狼藉来形容。

最终拯救我的还是自己,严苛地强迫自己不去考虑高考之外的任何事情,每天泡在参考书中,学习是唯一令我解脱的途径,狂刻各类难度不一的习题集,强迫朋友与我一起复习功课,使他们的名次在短期内上升几十名,而自己的成绩也得以在竞争激烈、战况惨痛的考前模拟试中屡屡稳固在全年级前二十名以内。

升入大学近两年内,我认为自己很好地克制住自己不正常的性取向,虽然没有对任何女生发生兴趣,却也始终没有喜欢上哪个男孩,我开始猜测自己只是偶发的性取向错乱。但是原来我错了,在袁禧的介绍下我认识了她的同班同学,一个有着艺术家飘逸气质的清隽男孩,看到他坐在窗边安静画画的身影,我的心脏狂乱跳动,然后一个声音冷酷的告诉我:“你完了!”原来我根本无法抗拒这一类型的人,之后的两年多里,我渴望见到他,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去袁禧学校接近他,又厌恶恐惧这样的自己,当我意识到自己想对他做些什么时,更对自己肮脏的念头感到恶心。

原想着我一定能掩藏住自己的意图,却不知道身边的袁禧早已洞穿我的秘密。那时我们还不是特别亲密的知已朋友,看穿我行为的她体贴的没有点破,只是在一旁观察我。后来她约我一起去爬山,在山顶上两个人坐等日出时,她向我道出暗恋阿尤的事情,在接受我的安慰时,她告诉我,她相信我能了解这份暗恋的心情,毕竟我也在默默喜欢别人。当我还在遮遮掩掩不肯承认,她干脆直接道出那男孩的名字,我拙劣地说些反驳的话,决不肯承认喜欢上同性。袁禧对于我的懦弱卑劣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生气恼怒,反而能够理解,在她包容平等的态度下,我终于放开心防,将自己的所有倾述予她,同时我发现原来有一个人共同分担这份秘密,它便不再那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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