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左手无名指(36)+番外

“是啊,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我的生活,那么是不是每个人都该尊重我的决定呢?我不会去干涉他人的选择,你们可不可以也不要随时提醒我做得是否正确?人都有自己的一把尺,就在心里,用来衡量对错,不同人的标准无法轻易等同起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平静,使用平常习惯的缓慢语速,没有丝毫责怪袁禧的意思。只是近来总听到别人对我的些微非议,有些苦闷。可是袁禧却瞬间收敛气势,小脸皱成一团,哭出声来,反倒让我手足无措。

“我不是置疑程潜的为人,也不是要妄加评论你的生活。我,是关心你,心疼你的自虐啊!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只付出不需要回报的神仙圣人,你这样生活,让我看着心酸……”

她站在与我相距两三步的地方,努力望着我的双眼哽咽着说完,脸颊上渐渐滑下的泪珠晶莹剔透一如她诚挚的心。

而听完她的话,我呼吸一紧,心停跳一拍, 几乎顿时泄漏自己深埋在心灵最底层的脆弱,匆忙撇开脸,不去看那双坚定且包含无限温柔、怜悯、关爱的眼,我怕自己会崩溃。

“程潜,你要这样一直不快乐地生存下去?你以为爱你的人,看到这样的你真的就会幸福吗?至少我知道我根本不会!你压抑自己所努力营造出来的幸福快乐,终会逼得你无路可走,心力交瘁。对自己好一点吧!”

袁禧走到我面前,用沾满泪水的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摇晃。

“别再说了,除去这种生活方式我又能怎样?”

瘫倒在座椅里,头靠在椅背上,我放弃抵抗,无力地叹气,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竟然难得不是在心中无声地叹息。似乎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将痛苦表现出来,当我坚持要成长为一个不令家人失望的好儿子,值得旁人依赖的成熟男人后,我便强迫自己隐藏懦弱的因子,总希望给人沉稳、不必多操心的印象,久了我便按照自己的希望变成今时今日的自己。可现在,却被好友逼到几乎现形的地步,不过正因为她是袁禧,换作别人我也不会走到如此穷途末路的程度。

“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宇珞一个机会……”

她竟在此刻提出宇珞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她的想法和我一致,结果原来完全相反。

“说什么啊,我怎么能接受宇珞,他是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了?”

“我又不是……”

我还没有说完理由,她便跳了起来,大叫:“在我面前你还伪装什么?这样的谎话你说的太多遍,结果把自己也迷惑了吗?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啊!”

“我……”张口想肯定地告诉她,可只能发出一个音,低下头不看她才能虚弱地说出,“我不是同性恋者……”

谎言真是可怕的东西,一开始它能欺骗旁人,久之,说过太多遍,它也可以欺骗你自己。

我真的不是一个同性恋吗?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给每一个人听,在阿尤身边理所当然地以一个同情者、圈外人自居,用来作为拒绝宇珞的正当理由,所有的人都坚信我的性取向正常,自己甚至也越来越肯定自己和旁人一样正常。

“你不是吗?”

可是有一个人看穿我所有虚假的外壳,毫不留情提醒我那血淋淋可怕的事实,她就是袁禧!她这样一个暗恋同性恋者十多年的女孩对于同性恋可以说非常熟悉,在她眼中我怕是根本无所遁形,想迷惑自己也开始变得困难重重。

“你跟本早就喜欢上宇珞,他身上的那种敏感的艺术家的气质,清秀的五官,还有很会画画这点,全都与你初恋对象惊人的相似,是你难以抗拒的典型,承认吧,之所以会刻意远离疏远他,都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会爱上他,然而实际上,你对宇珞的关心早就超出朋友的界限。程潜,你原来只是一个胆小鬼,害怕由于宇珞的出现打破如今拥有的平静生活,只是一个不敢面对真实自己的傻瓜!”

似乎听到有什么破碎掉,袁禧毫不留情地戳中我的痛处,将我始终避而不谈的事实摊开来,想逃避、隐藏、忘却,统统成为不可能。

“我是个同性恋,一个永远没办法过正常生活的男人……”痛苦地呻吟出声,我自暴自弃地小声嘟囔。我没办法如母亲殷切希望的那样组织幸福甜蜜的小家庭,给她一个好儿媳,让她抱到孙子、孙女,因为我做不到再去欺骗一个渴望爱情和婚姻的女子,不论我做多少努力还是会令母亲难过,其实我早就无路可走。

袁禧在椅边蹲下,泪水无法遏制般流淌,含含糊糊地重复:“你可以包容所有人,为何不能原谅自己,好好爱自己呢?”

我真的没办法,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谅解自己,怎样才能爱上自己?

(未完结)

我不知道这样写是否贴近真实的生活,程潜的挣扎是不是过于做作,我只是觉得在我心中,爱情和父母之于我的亲情难以比较,我可以压抑自己不要爱情,只为了父母可以安心的生活。

所以就造就了这样一个苦行僧般的人物。

坚持看到这里的大人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忠告和建议,或者你们关于爱情与亲情的看法,程潜的选择是否有道理呢?似乎更多的人会选择选择爱情,不会像他这般亏待自己。

第21章

21

十四岁那一年……

又是一个早起的日子,六点半就赶到学校,手里拿着英语课本坐在校园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实现虽然落在书本上,可心根本不在这里。我在等,等那个人出现,我清楚在七点之前,他会走到我对面的花坛边,然后冲我的方向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嗨,程潜,你又在用功了!”

果然,今天他依然准时,偷偷露出满足的笑容,而后才抬头对他点点头。

他笑着张合几下嘴,我知道他轻声在说:沉默的孩子。

接着他拿出画具,坐下来,对着花坛中的花草画起来,很认真的神情,这个时候他专注到不会留意我的行为,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尽情看着他。他很吸引人,有张清秀细致的面孔,比任何男人男孩都要文静秀气,眼角嘴角总带着适度的浅笑,给人异常温柔的印象,不过他的笑意总是飘逸难以读懂,友善却不易亲近,独自沉醉在绘画中,旁人难以介入的感觉。第一次看到他坐在这里画画时,我便呆呆的看了很久,站在很远的地方,不敢走近,总觉得会不小心吓跑那抹轻灵的身影。

就这样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回过神来便已是半个小时后,学生们开始陆续到校,我知道自己该走了。回教室时,刚好走过他身后,可以看到他依旧在画相同的景物,每天每天,他重复描摹着花坛一角的景物,不明白他的目的,我根本不懂画,猜不透那颗心的意图。

“程潜,今天也要用功啊。”

“啊,谢谢老师。”

他抬头,露出柔和真诚的笑容,我连忙应了声快步离开,发觉自己的心跳激烈,脸火烧般热起来。

我无数次告诫自己:再这样下去你就完了,不可以再去哪里。可是完全没有用处,第二天我又会一大早爬起来冲到学校,坐在惯常的位置上等待他的又一次出现。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自己对他莫名的在意而担惊骇怕,为那份控制不了的脸红心跳感到羞耻,隐隐发觉自己的不正常却不敢正视,不敢去想某种可能性。十四岁时还非常单纯的自己根本不曾听说会有人爱上同性。

上一篇:好人好事 下一篇: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