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杯墨(10)

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悔意,只因他无法确定,带着琉玥去找杯墨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到头来,反倒害了这两人的性命,他又该如此自处?但此刻,话已说出,以琉玥的性格,是断然不会折返回宫的。他忽然想起同杯墨分离时,他说的那些话,他自做主张地瞒下了那些话,而将琉玥骗出了璧珩宫,在此刻看来,他竟分辨不出是非对错,真假虚实。这真让他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早知安分地当个传话筒便好,何必惹出诸多事端?

琉玥却全然不知他心中那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只恨身下马奔得不够快,恨不能立时飞到灵玖岛。长长的山间小路,被两匹飞奔的马扬起漫天尘土。

行至一道岔路口,两人勒马停下,殷玦掏出身上的羊皮地图,琢磨了一番,指着左手边那一条窄路道:“走这边。”

琉玥却扬鞭拦着他道:“灵玖岛明明处在东面玫海,为何要向西行?”

“只因此刻咱们并非去往灵玖岛。”

殷玦话音刚落,便见一条马鞭迎面向自己飞来,他微一皱眉,运功还击,一伸手,便将那马鞭抓在手里。不料,琉玥右掌随后便到,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一击,殷玦重心不稳,跌下马来,手中却来牢牢抓着那马鞭。鞭子的另一头,琉玥也未曾放手,她出手相袭,不过是想给殷玦一点儿教训,不料他却未躲过那一掌,心下好奇。殷玦坠马之势不小,琉玥又分神想心事,竟被那股力气带得一同往下坠去。为免就此跌落在地,琉玥伸脚便要往马身上踹去,想借此力飞身而起,跃至树上。却不知为何,比她先行坠马的殷玦并未落地,整个身子吊在马身一侧,以琉玥现处之势,若伸脚踹马,必将伤及殷玦。她怕自己力道太大,将他踢伤,心下无奈,只得收回右脚,硬生生地摔落在地。

这一摔,力道虽不大,但在琉玥看来,却极失面子,怒意瞬时涌上心头,冲那还吊在马侧的殷玦骂道:“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殷玦见她安好,便翻身上马,淡淡道:“衣服被马鞍勾住了,着实抱歉,累你摔着了。”话虽有歉意,但两人心中皆明,这话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我是问你,为何不躲那一掌?”

“为何要躲,躲了那一掌,你便会出第二掌,终有躲不过的时候。更何况,你那一掌力道不大,并无取我性命之意。若我躲过那掌,依你的性子,必会恼羞成怒,那接下来,只怕是一掌厉害过一掌了。”

琉玥见其说中了自己的性子,说的竟句句在理,皆是大实话,脸上竟微微发烫。但嘴上依然不服软,气道:“我打你,是因为你耍我!”

“我何曾耍过你?”殷玦高声回道。

琉玥指着左面那窄路道:“灵玖岛在东面,你却要西行。还说什么,此刻并非去那儿,你说,这不是耍我是什么?”

“哈哈哈。”殷玦听完此话,大笑起来,跳下马来施礼道,“是我不好,忘了对你说,去灵玖岛之前,须得去另外两个地方找些物什。”

琉玥见他向自己赔礼,心便软了下来,放低了声音道:“什么东西,找来做什么?”

殷玦不紧不慢道:“你我此去灵玖岛,必得经玫海搭船方可。普天之下,只有一艘船可去那里,名为伏冰,船上终年不点灯,只有一名掌舵的船夫,名为续空。每月的月圆之日,借着月光,将人送往灵玖岛,或是将灵玖岛之人送上对岸。”

“那又如何,你我只消到了月圆之日,搭船方可,为何还要走这番歪路?”

殷玦摇头道:“这续空既敢做这天下头一桩的买卖,自然是有些规矩的,必定不会让你白白搭船。”

琉玥不以为然道:“给钱便是,璧珩宫里的珍宝随便拿出一样来,也够那船夫过一辈子了。”

“人过日子自然要花钱,是以将钱看得重如泰山,可在那续空眼里,再多的珍奇宝物,都不过是废物一块,它一白臂黑毛的野熊,要你璧珩宫的宝物做甚。”

“野熊?我看是个妖物吧。”琉玥虽蛮横,却并不愚钝,一听便猜出那熊必是修灵之怪物。

“确是如此,那续空为了修炼成人形,必向每位搭船之人讨要一种名叫封印草的植物。这植物灵玖岛遍地皆是,但除了那里,这天下就只有西面的归木山上才有,是以,此刻,你我必得赶往那里,采得封印草方可再去玫海。”

殷玦说完这番话,惊奇地发现琉玥已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在那左面的窄道的飞奔起来。

“真是个急性子。”殷玦笑道,随即便跟了上去。

-----------------------------------------

快马加鞭,一连赶了两日的路,方才在辰时赶到归木山下。琉玥回头问殷玦道:“你可认得那封印草长何样?”

殷玦道:“认得,只是在这归木山,便只在山顶的一处溪边方能找到。”

琉玥听罢,便要策马上山,却被殷玦拦了下来:“这归木山乃为太铭派,上山之路皆有人把守,你怎能贸贸然闯上去。对了,出门前,我曾嘱咐你多带些银两,拿出来吧。”

琉玥白了他一眼,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殷玦手中。殷玦打开一看,略吃一惊,再将银两倒于手中,不禁恼怒,那钱袋里只有些散碎的银两。

殷玦将钱袋与银两塞回琉玥手中,怒道:“你还是回璧珩宫吧。”

琉玥不解道:“为何突然说这话,我可将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了?”

“我让你多带些银两,你却只带了这些许,你璧珩宫真是……”

“要那么多银两做甚,我琉玥行走江湖,从不花钱。”

“你上归木山采封印草,自然得给太铭派钱,这是买卖,你懂吗?”殷玦被琉玥气道。

“哼,小小一株草罢了,竟还要出钱买。这太铭派可真会干这赚钱的勾当。”琉玥拍拍殷玦的肩膀,道,“你放心,只管上山,这太铭派若有那不识相的敢来阻挡,我便杀的他片甲不留。想必岚烟久未经江湖,也忍不住出鞘吧。”

殷玦推开琉玥的手,道:“在你的心中,除了杀人,便别无他法吗?这世上,并非大所有的事皆要靠杀戮来完成,很多时候,能用钱做的事,为何非得人头落地呢?”

琉玥第一次听闻这种道理,虽不甚解,但也觉有些道理,只是现如今,木已成舟,别无他法。

殷玦叹道:“看来,只有这最后一招了。”

“什么?”

殷玦将马栓在山下的树上,望着琉玥,吐出一个字:“偷。”

凭这两人的功夫,要避开太铭派的人上山并非难事。只是山路崎岖难走,足足多费了半日的功夫方上了归木山顶。

站要山脚向上望时,并未觉得此山有多大,待得上来一看,方才觉得视野开阔,景色壮丽,满山的树木花草,虽已入秋,却还有不少竟绿着叶子,开着花朵,倒似是一派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