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七个字,却让她心中涟漪轻泛,不可抑制地漾到了唇边。
她抬眼看去,他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和略显急躁的脾气完全相反,一举一动皆显现良好教养。
不知不觉出神盯着他看,忽听他出声:“你嘴边……”
她立时回神,探手莫去,嘴角粘上了饭粒。
轻笑声传入耳,陈轻尴尬不已,却听贺钧言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小时候吃饭也经常粘嘴角。”
“……”
安慰的举动很是贴心,然而这例子却举得不是很好。
她抽出纸巾擦手,他突然舀了一勺小虾干到她碗里,“很好吃,你多吃点。”
这道辣炒虾干佐以青椒、蒜瓣、葱叶及料酒焖炒而成,入味的很,陈轻当然知道,让她意外的是他的举动。
贺钧言见她明显愣了一瞬,瞥了眼自己的勺子,哦了声,“用过了,你介意?不然……”
“不介意。”他的话没说完,她已下意识接了一句。
两人视线直直对上,还是她先避开。
闷声吃完饭,陈轻站起身要收拾碗筷,贺钧言坐着,微微仰头,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
她觉得不自在,动作一顿,问道:“贺先生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不好看不重要,想不想看才是重点。”他说得坦荡磊落,没有半丝遮掩。
她再次沉默,垂头抿了抿唇。
贺钧言起身凑到她身边,俯身到她耳旁,低声说:“你今天脸红的次数有点多?”
往常很少见,所以一旦遇上,就不想放过。
“是因为我么?还是因为……”
“贺先生!”
陈轻蓦地提高音量,用力推了他一把,眉间轻染的怒意来得又快又急,毫无征兆。
贺钧言被推得倒退了一步,怔愣一瞬,收了玩笑之意。
“很好笑吗?看我脸红看我不好意思,很有趣?”她脸色冷硬,咬牙停顿了一下,“我是仰慕你,但这件事并不能成为你戏弄我的理由!”
和站在她身后和他合照一样,或许他有几分是出自好意,可更多的依然是……
无所谓。
他无所谓。
面对一个多次向他表达爱意的人,他不懂那种心情,理解不了那种感情,以至于生出了丝丝轻佻。
陈轻不想这样。
爱是严肃认真的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同情和怜悯都是多余的,玩笑就更不应该。
贺钧言凝眸瞪着她,没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尖锐强硬,别了别耳旁的头发,仓惶与他错开眼。
“我……我收拾桌子,你休息一下。”
一阵敲门声响起,不急不缓却节奏敦实,强势插|入了他们别扭僵硬的气氛中。
陈轻扔下抹布过去开门,一打开,愣了。
“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甜甜圈,你……”
踏进门的秦瀚正要换鞋,看清餐厅站着的人,话音登时卡在喉咙里。
陈轻的手指攥紧围裙裙边,声音略低:“我今天……”
话没说完,身后的贺钧言勾起一边唇角,冷冷笑了声。
“原来不止我一个客人?”
她转身想解释,他波澜不兴地扫她一眼,笑意讽刺:“陈小姐真忙。”
她身后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件睡袍的主人吧?
贺钧言转身进了客房,“砰”地关上门,很快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他一字未言,冷着脸朝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陈轻捉住他的手腕,眼里写满了慌张。
“贺先生……”
“这顿饭,我吃得‘开心’极了。”他打断她,俯身凑近,黑亮的眸中满是寒意,“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资格戏弄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难。”
“哦,对。”他挣开陈轻的手,看向秦瀚,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穿了你的衣服,真是不好意思。”
眼见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陈轻一个字都说不出。
门重重关上,半天没说话的秦瀚终于开口:“你们……”说了两个字,又不知该如何往下。
陈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剪断线的木偶,一下子失了力。
她那句话说错了么?她不过是想提醒他不要开那样的玩笑,他还是生气了……
真心不是践踏的理由。
她只是想要尊重,尊重而已。
☆、第23章 V章
秦瀚正好路过陈轻家附近,想着有段时间没见她,去附近蛋糕店买了她爱吃的甜食,打算见见,顺便看看她离开公司的念头打消了没,哪想会碰上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你和贺钧言到底怎么回事?”
陈轻收拾碗筷,他跟在她身后,锲而不舍追问着。
她恹恹地,眉眼低垂:“就你看到的那么回事,他来吃饭,我们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吃饭?”
嗯了声算应过他,龙头下流水细慢,她用洗碗巾细致擦洗餐具,其余不想多说。
秦瀚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静默无言。
洗好的碗筷一一归置,她在围裙上擦擦手,脱下挂好,招呼他:“去客厅吧。”
陈轻倒了两杯水,递了杯给秦瀚,分别落座。
“我本来想上来和你聊聊。”他说,“上次你和孟敬参加生日宴会的事是我处理的不好,我只顾着留你,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她笑笑:“没事,我现在挺好。”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想离开公司?”
提及这个问题,她勾唇,垂眸没说话。意思不言而喻,还是想走。
秦瀚不理解:“孟敬那边合作很快到期,他不是问题,我们以前不是很好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陈轻看着他,笑叹,“不同了,秦瀚。”
“哪里不同?”
他偏要问出个所以然,模样好似一个怀抱玩具不肯撒手的小孩。
陈轻放下杯子,表情浅淡,似叹非叹的语气中隐含着另一种执拗。
“你白给,我不能要。你宽赠我的已经够多了,难不成就因为那一丝丝小愧疚,你要负责我接下去几十年的生活?没必要的,不过是个小恶作剧罢了,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背那么多责任?我说过很多遍,有没有你的那个恶作剧,我那些年的生活都是那样,和你无关。”
秦瀚很想说,他愿意负责,几十年,哪怕是一辈子他都愿意。但他知道,她不愿意。她一直在努力维持他们之间的界限,就像读大学时,他每请一次饭,下一次她必定会还回来。
就像……
手指还不了,她就赌命还他一个公司。
“你一定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他喉头艰难。
她笑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欠你的?你知道我不愿意。太累了,我不想。”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明明没有逼她,没想要让她始终歉疚始终低一头,却还是无形中给了她压力。
归根究底,哪怕相识这么多年,肩并肩一路走来,他还是没有走进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