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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余生渡我(27)

孟敬不见人影,陈轻没办法,只能跟着去了室内。

吹干头发后,干净的新礼服和鞋子很快送来,她特意留了个心眼,仔细检查过,确定衣服没有问题才穿上。负责人不知道她的尺码,拿来的礼服略微有点紧,鞋子倒是合脚,她松了口气。

换好衣服,陈轻重新回到园子里,手包已经湿了,她想把名片拿出来,可没地方能放,只好一边皱眉翻出来查看,一边暗暗希望名片上的字不要被水糊晕。

手机还能亮,她拿出来甩了甩水,又小心翼翼塞进去。

回到最开始站的长桌旁,孟敬在那,见她换了条裙子,到嘴边的责怪拐了个弯:“衣服怎么换了?”

“不小心弄湿了。”她猜他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故,便只说一半。

果然,他蹙了蹙眉,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端着酒前来和孟敬打招呼。他笑着迎上去,两人互相碰杯,各自喝了一口,聊了两句,孟敬回头看向傻站着的陈轻。

“还不过来?”

陈轻赶紧应了声,提步过去,然而才走了三步,脚下突然一崴,她感觉两边鞋跟似是齐齐断了,右边脚踝扭了一下,摔倒的瞬间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一样东西——

而后便是清脆的瓷盘碎裂声,她抓住的不巧正是桌布,桌上的东西哗啦啦碎了一地。

有奶油小蛋糕,有酒,有饮料,有酱汁满满的烤物,陈轻被盖了一身,她听到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

她挣扎着站起来,身上的裙子不成样子,像颜料盘似得五颜六色,她吹干没多久的头发也被酒重新浸湿。

甚至比掉进水池还更狼狈。

所有人都在看她,站在几步外的孟敬眼里褪去惊讶,转而浮上一层疏离冷意。

比瓷盘砸在身上酒杯碎在脸颊旁更让人难受的,是这些人看怪物看异类一般的眼神。

陈轻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胸口起伏不定。她努力忍住想哭的感觉,咬牙说了声对不起,也不知是对孟敬说的还是对旁观者们说的,她扔下这么三个字,蹬掉站不稳的两只鞋,紧握手里唯一剩下的手包,光着脚快步跑了出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跑得很快,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离开,离开这里!

她的确是异类,是不属于这里的异类。

拐弯的时候猛地撞上一个人,陈轻差点摔倒,站稳后一看,好巧不巧,竟然是贺钧言。

脸一白,她飞快说了声对不起,立即拔腿跑开,比之前还更仓惶。

.

长街看不到尽头,车水马龙的街上行人匆匆,只是每个从陈轻身旁走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出众,而是她实在太引人注目。

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晚礼服,长裙上污渍满满,头发也凌乱不已,还光着脚,配上她微红的眼眶和不停落下的眼泪,很难不让人侧目。

李丰的生日会场选在市中心,这里热闹非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奢侈品商场和生意兴隆的观景铺子灯光亮堂,把一条街照得像白天。

不远处有条江,风穿路而来,吹得人缩起脖子。

陈轻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路直直走着,眼睛红红,丝毫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

先是掉进水里,再是鞋跟断裂,一个可以说是巧合,两件事连环发生只能说明这些都是人为安排好的。

除了倪嘉玉不会是别人。

她知道,她清楚地知道,可她没有一点办法,就像被围殴那次一样,这次她仍然无能为力。

面对孟敬没有办法,面对倪嘉玉没有办法,一直一直被动着,即使不想承受,却也只能承受。

陈轻突然停住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用手臂挡住脸,咬着牙呜咽大哭起来。

她知道周围有很多人在看她,她不想理会。

站着哭了几分钟,她用手背擦擦眼泪,微垂着头走到一旁花坛边供游客休息的石凳上坐下。

眼睛疼,脸也疼,她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酱汁、蛋糕和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特别冲鼻。

她抿紧嘴唇,眼泪又有掉落的迹象,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终于走累了?”

陈轻身子一僵,这声音她很熟悉,可就是因为熟悉,她越发慌张。

“怎么,撞了我还跑这么快,现在又装不认识?”

夜色下,长身玉立的贺钧言站在灯火辉映的街头,风露微寒,那双映着闪耀流光的墨黑色眼睛,正认真而专注地望着她。

望着……

如此难堪的她。

陈轻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抑止的眼泪突然又汹涌起来,漫过眼眶界限,划过她冻得发白的脸。

她垂了垂眼,这次没有叫他。

贺钧言走到她身边坐下,肩与肩之间隔着窄窄的距离。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安静,一颗星隐在云后,一颗星从暗色里钻出头。

许久,贺钧言开口:“我送你回去?”

陈轻摇摇头。

“那你想去哪?”

她还是摇头。

贺钧言侧头看向她,十几秒后惊觉自己看得太久,眼神闪了闪,马上转回头去。

“这种事没什么,是人难免都会出错。”他说,“我以前刚开始参加宴会的时候,也没少丢人。”

刚刚问过从会场里出来的人,得知她是为何弄成那副样子之后,他只思考了一秒就转身追了出来。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追出来的缘由和动机。

“不止是丢人。”陈轻抹了抹眼睛,“我是哭自己蠢。”

“既然知道蠢,下一次别再犯不就好了。”他不太会劝人,几句话说得绞尽脑汁,“你都哭了一路,不如休息下?”

她抬眸看过来,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贺先生为什么跟着我?”

贺钧言一顿,为什么?他也说不出详细又准确的答案,行动比思维更快,在他理清楚之前就做出了决定。

或许……

他想到她凶狠踹打那个殴打环卫工的男人时的场景,禁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帮扫大街的人出头?你的事的确和我没什么关系,但那件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我……”

陈轻一愣,没有追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很快反应过来。

“贺先生这是在助人为乐?”她轻笑,带着嘲弄成分,“你跟来安慰我,就像我帮环卫工的性质一样?”

贺钧言没来得及回答,她敛了表情,冷淡开口。

“我帮环卫工的理由很简单,我爸爸曾经就是扫大街的,你可以把这种感情理解为物伤其类,所以,你没必要同情我。”

他们不一样,这种多余的情绪没必要有。

贺钧言拧了拧眉,她满脸的抗拒令他很不悦:“你有必要这样?我对你没有恶意。”

“……”陈轻闭了闭眼,转开头,情绪又上来,喉头哽咽,没说话。

他凝眸,叹了口气,语气软和下来:“算了,先回去?你家在哪,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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