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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之纵横篇(5)

数年内,江湖之变幻风云莫测,皆由此地发源而来。

—《武林通史·苍流教篇·扉页》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半年以来,武林中格局大变,血斗厮杀不断,可以说是风起云涌,四处惊涛骇浪啊!然而,大浪淘沙之下,无数前辈旧人或死或隐,武林中却也因此涌现了大批的人物,令人瞩目!列位看官,你们可知当今武林中风头最盛的几股势力是什么?”

酒楼里顿时一片嘘声。

一个瘦高个的中年汉子高声道,“说书的,不懂江湖事儿就回家种地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酒楼里喝彩声大起。

另一个人紧接着大声骂道,“他奶奶的,什么几股势力?现在谁不知道武林中是苍流教说了算!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周围顿时又是一片拍手叫好声。

那说书的老者表情甚是惶恐,急忙哈腰道,“小老儿一时说漏了嘴,还请列位多多包涵,马上这就换个题目,换个题目。不知各位好汉想听的是……”

那最先发难的瘦高个子大声道,“说书的,你刚才不是说武林中涌现了大批的人物?不妨挑几个最出风头的来说说看!”

台上的老者苦着脸往周围看了看,见台下众人轰然叫好,也只得拱拱手道,“那小老儿就放着胆子说了。”

沉吟了片刻,他开口道,“若论最近武林中风头最盛的人物嘛……在小老儿看来,当首推秋无意。”

乱躁躁的台下猛地一静。

众人的眼神互相问询了片刻,纷纷都向位处酒楼正中央的那张桌子看过去。

时值午后,酒楼里客人不少,几乎每张桌子旁边都坐的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偏偏正中央的那张檀木八仙桌旁只有个穿着鹅黄色绸衫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一个人占了整个桌子。

正是寒冬季节,街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那年轻人的手里居然还拿了把折扇,还时不时悠闲的晃几下。

见众人的视线都往他这里看过来,那年轻人挑了挑眉,手掌轻轻一拍折扇,不急不徐的开口道,“说书的,苍流教如今能取代武林同盟,成为江湖中的第一大势力,秋无意的确立下了不少功劳,这是江湖道上的人都知道的。不过若把他排在第一来说,比起苍流教的教主卓起扬,是不是不妥呢?”

“呵呵,就知道会有人这么问。还请这位公子听小老儿慢慢解释罢。”

说书人笑道,“倘若论的是当今武林中势力最大的人物,当然非苍流教教主卓起扬莫属。不过呢,咱们现在既然论的是风头最盛的人物,那么私以为秋无意是当之无愧了。武林同盟之事暂且不提,公子难道没有听说他日前一举全歼漠北七沙的大消息?当真是轰传了整个江湖啊!”

黄衫年轻人的嘴角难以察觉的撇了撇,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几口茶,改口问道,“除了他呢,最近在江湖上的风头很盛还有谁?”

说书老者摸着山羊胡沉吟道,“除了护法左使秋无意之外,最近最为名声雀起的人物,就当属苍流教的护法右使陆浅羽了。细数起来,短短几个月之内,这陆浅羽也是做下了不少大事。只不过……”

黄衫年轻人的眼中光芒闪动,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陆浅羽做事的手段太绝,江湖上的仇杀却往往连累到无辜百姓。唉,可怜白白遭受池鱼之殃的众多生灵……”

坐在边角那几桌的是十几个官绅打扮的人。听到说书人这句话的时候,那几桌忽然碗盖碰撞之声大作,还有几杯茶泼在桌子上。

这说书的老者显然是外地人。

若是本城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经常来这居鹤楼喝茶的黄衫年轻人,就是他刚刚提到的苍流教护法右使——陆浅羽!

几个人偷眼望去,只见陆浅羽静静坐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说的好!说的实在是好!”

一边说着,他施施然站起身来,摇着折扇慢慢向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的时候,他一合折扇,微笑着对旁边桌子上的几个大汉道,“这位先生的书说得好极了,你们几个还去不打赏?”

看看那几个大汉背后的钢刀,再看看台上犹自懵懂不知的说书老者,四周边角的人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垂下头去。

陆浅羽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数着步子走出居鹤楼的大门。

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呼蓦然从背后传来!

陆浅羽满意的笑了。下个瞬间,他就如一阵清风般轻飘飘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诺大的酒楼之上针落可闻,除了几道细微不可辨的轻叹之外,再无其他声息。

陆浅羽的心情很好。

整个下午策马飞驰一百余里回到风云顶,跨进总坛大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然而,就在他微笑着推开修竹院的圆形拱门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年悄无声息的拦在了面前。

陆浅羽怔了怔,笑道,“屈墨,你平日里拦别人也就罢了,怎么今日连我也要拦?”

名叫屈墨的黑衣少年躬身行了个下属礼,神色间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教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陆浅羽轻笑道,“有意思。不过本右使似乎不在这任何人之列罢。”

屈墨语气平平的道,“既然是任何人,那么陆右使也不例外。”

陆浅羽的脸色登时一沉,冷冷道,“今日我找教主有事,你有本事拦我试试。”说罢抬脚就往庭院里走。屈墨垂手站在旁边,居然也不试图阻止。

陆浅羽被打断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往里行不了几步,刚刚转入内堂,他不经意的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很轻,很细,像小猫那样细细的压抑的呻吟声。

声音模模糊糊,似乎是有人竭力咬着嘴唇,但细碎的呻吟却仍然断断续续的泄漏出来。

陆浅羽的脚步忽然停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呆站了一阵,他猛地回头瞪着屈墨,“秋左使回来了?”

屈墨点了点头。

陆浅羽紧捏着手里的折扇,又在内堂呆呆站了一会,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

天色渐渐暗了。

秋无意被梆子声惊醒的时候,正是初更时分。明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散射进屋里,地面上光晕宛然。

一阵呜咽的洞箫声自远处隐隐约约的传进耳际。

箫声低徊,悱恻不已。秋无意凝神细听了片刻,神色却浮起了几分柔和笑意。

他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来,随意找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循声走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照在大片修竹之上,竹枝在风中摇曳不定。卓起扬披着长衫立在竹林间。

幽幽的箫声倏然停顿。

卓起扬放下手中的洞箫,注视着秋无意悄然走近。“怎么不多睡一会?”

秋无意笑了笑,“睡不着,出来走走。”他抬头望望天上,“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月色了。”

卓起扬注视着眼前这张秀气的面容,“你瘦了。”

“是么?”秋无意摸摸自己的脸,“我倒没注意。”

“最近在外面过得不好?”

“……也没有什么不好。最近路途奔波,消瘦自然是免不了的。”

秋无意笑了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躬身道,“启禀教主,七沙门之事虽然了结,不过此次前去漠北的另一件任务却……”

“今夜我们不谈这些。”

秋无意愕然的抬起头来。

月色下,卓起扬微笑着伸出手去,将面前的身影整个揽在怀里,低沉的声音中带出隐约笑意,

“今夜的月色很好,不是么?无意。”

秋无意怔了怔,全身放松了下来。他闭上了眼,任凭自己靠在这温暖宽广的胸膛上。

“今夜的月色确实很好……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