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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之云起篇(9)

正在阵中的六人同时觉得周围景色变暗,再定睛看时,身边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只剩自己孤身站在中央,眼前已经一片白雾茫茫。

再一瞬间,无数的暗器箭石从白雾中激射而出。

今夜全楼发动的阵势本来是“十面埋伏”。所谓“十面埋伏”,取的是敌不动我不动之意。陷入阵中之人,只要不轻举妄动,便不会有性命之忧。想要脱身,却是极难。

但秋无意方才转动阵眼,已经把九宵阁一带阵势改成了十种阵法中最为霸道、轻易不用的“千重雪”。

千重雪下,不留活口。

阵中人每动一步,刀枪暗器便如附骨之蛆,绵绵不绝,不死不休。

阵中响起一片兵刃呼喝之声。

阵势既已发动,秋无意再不迟疑,向九宵阁掠去。

他淡淡的想,夏长干和何莽倒也罢了,摆放着众多黑道枭雄的无涯阁中,若是再放进这四位白道大侠的骨灰坛,定是有趣的很。

只可惜要重新再找一个大夫。

第三章

各大门派盘踞四方,虽然明里不提,暗地却是各自有着江湖默认的地盘。

就比如少林之于嵩山,又比如萧家之于洛阳。

行走江湖之人,对于礼仪规矩尤为看重。若是路过某一大门户的地盘,有空闲有机会,是必定要投帖拜山的。

若是行走到了四川境内,江湖中人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峨嵋,不是青城,却是蜀中唐门。

唐门暗器,妙绝天下。

唐门之毒,震慑天下。

唐门素来家法严苛,族中子弟若是武功未及大成,或是心智欠缺缜密,决不会让他出道武林。因此,有众多唐门子弟,一辈子被困在蜀中,默默终老。却也因此,越是年轻出道的唐门中人,越是可怕,往往只需一年半载便可名动江湖。

数百年来,唐门只出了一个例外。一个年方弱冠便已出道,却始终未以武功闻达于世的人物-----唐沐。

唐沐出身于唐门支系,年幼时便惊才绝艳,崭露头角,被诸多长辈瞩目。唐沐自己也是勤练不辍,只求能早日走出蜀中。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急欲出道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要写武林通史。

唐沐自幼酷爱读历代传记,自十五岁起,他便立志要写一部武林通史,道尽这江湖历年来的兴衰恩怨。历时二十年,奔波四海访人无数,终于写成。其中搜集了众多的机密资料,也解开了诸多悬而未决的谜团。

作为通史编撰之人,唐沐可谓是幸运。因为他身处之世,正是江湖大乱之时。

乱世出英雄。

没有英雄的武林通史,还有什么值得书写?

唐沐一直很庆幸。

郑远行等四位白道高手丧命于烟雨楼中之日,是辛酉年二月十八。

写到这一天的武林通史时,唐沐踯躅良久,方才下笔。

他写道,“这一日发生之事本是众多偶然。卓起扬于这一日下格杀令以试探秋无意,郑远行四人亦于这一日准备行劫持之举。若秋无意遵令杀影子,或其二人未踏足四人密谋之树林,甚至若秋无意服下那碗汤药而遭劫持,本日之事定当重写。然众多偶然却聚成必然,使得四人身死烟雨楼,这一日遂成为一场武林浩劫之起始。”

“关于萧初阳对此事之应对,后人往往施以诟责,称其延误时机,在下看来却是不然。若萧初阳当时不隐瞒此事,以四人身份之尊,数月之内,正道中必已自行分崩离析,又何须苍流教来袭?况且若非天意弄人,萧初阳当时之举定然能成功隐瞒天下,对武林确是有利无弊。可叹后人往往执果溯因,枉费萧初阳一片苦心。”

写道这里,唐沐迟疑了片刻,又加了一句,

“卓起扬可谓一代枭雄,萧初阳是当世英雄。然英雄与枭雄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自秋无意重伤之后,精力大损。而他主管的内务事宜,却是烦杂无比,最耗人心神。

偏偏有一日纪鸿熙在九宵阁叹了声,“最近好无聊啊。”

然后他看见坐在床榻之上,埋首纸堆之中的秋无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于是内务之中,那些最最烦杂的事宜,全部丢给了他纪大老板。

全楼最闲的人,突然变成了全楼最忙的人。

二月十八日清晨,烟雨楼中各处警铃大作。

纪鸿熙好梦正酣,冷不防被警铃惊醒。

这烟雨楼树大招风,每隔月余旬日就会被人闯上一次,他倒也习惯了,抱怨了几句,只待再会周公去。翻了个身,他猛地想起身上暂负的职责,这才勉强爬起来,心中却是将秋无意骂了一百遍。

匆匆赶到出事地点,远远的看见几个楼中护卫已经将尸体拖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几个人居然站在那里原地发呆。

纪鸿熙心道,“这几个小子,没有人看着就躲在旁边摸鱼,亏了还都是名门正派出来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定要扣光他们这个月的例钱。”悄悄走过去细看,却见为首的是崆峒派的弟子杨建。

纪鸿熙不由一皱眉。此人向来老实,尽忠职守的很。如此异常,定然是出了事情。

杨建见了纪鸿熙,神色稍定,附耳过去悄声说了几句。

纪鸿熙脸色微变,蹲下身,揭起其中一个蒙面客的面巾只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头大了一圈。

把四个人看完,他已经想昏过去了。

纪鸿熙突然跳起来问道,“几个人来过这里察看?”

杨建答道,“方才来了二十几个各派师兄弟,见敌……见来者已经气绝,便只让我们几人处理。无意公子适才也赶来查验过,让我们不要走动,他去请萧盟主来。”

纪鸿熙暗暗点头。

正说的时候,耳边传来急速的衣袂破空之声。眼前人影闪过,一个身穿湖色长衫的修长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萧初阳到了。

秋无意跟在身后,依旧穿着他惯常的月白色衣衫。

往日那丝沉稳淡雅的笑意已经不见,此刻的萧初阳,眉宇间隐隐含着一丝忧色。

他弯下身去,一个个揭起面巾看过去,神色越发凝重了。

沉思了半晌,萧初阳站起身来,转头注意到秋无意发白的脸色,道,“无意,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秋无意点点头。过来这一趟,阵眼早已被他改了回去。刚才检察了一番,本应在死人身上的烟雨楼草图也已经在他怀里。他出来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确实可以去睡了。

萧初阳注目望去,六具尸身均已残破不全,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暗器刀剑。

他皱眉问道,“昨日不是十面埋伏之阵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杨建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昨日的阵势,就是他亲手发动的。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十面埋伏,确实很少会置人于死地,除非闯阵之人在阵里蠢动不休,触发机关。

一名护卫注视着破碎的尸体,身体微微发抖起来,双拳已经攒紧。

纪鸿熙盯了他一眼,突然暗叫一声糟糕,他已想起这个护卫是谁来------

什么人都好,这人偏偏是雷家的直系子弟雷漠,算起来是雷贺文的子侄。

雷漠一生最服膺之人就是雷家家主,他的伯父,而今雷贺文却死在他守卫的机关下,死状凄惨无比。他如何能不恨?

雷漠声音沙哑的道,“萧盟主,这次必是郑远行那老匹夫诱使大伯进入这烟雨楼来,想要对大伯不利,却不料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萧初阳和纪鸿熙同时一惊。

萧初阳沉声道,“兹事体大,无凭无据之下,切莫如此猜疑!”

雷漠怆然道,“无凭无据?萧盟主若是早到一步就可发现,郑远行那厮的佩剑就扎在大伯的腹部!”

他冷冷笑了,“外面虽然不知,可是我雷家上下又有谁不知道郑远行那匹夫!当年他为了一个女人视大伯为眼中钉,这二十年来大伯虽然处处忍让,但不知明处暗处和他较量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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