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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出书版)(85)+番外

后背不由起了一身冷汗,孟良抹了把脸,单手勒住马匹,大声向士兵们喊道:“重整队伍,再冲!”

虎豹骑不负江载初麾下最为勇猛骑兵的称号,听到主帅这般呼喝,纷纷勒住马头,身子伏低,义无反顾地准备第二次冲锋。

然而几次冲锋之后,铁浮屠伤亡不大,虎豹骑却已折损近三分之一。

这是极危险的数字,跨过这条线,再勇猛的军队也会面临士气崩溃。

所幸此时中军开始填补虎豹骑逐渐薄弱的阵容,他们人虽多,确实一点点用血肉阻拦铁浮屠的推进,场面堪称惨烈。

而匈奴军队在铁浮屠之后,意识到对方左翼力量的薄弱,全力开始猛攻。

整个战场的局势因为铁浮屠的加入,蓦然实现了逆转。

左屠耆王百忙之中往后张望一眼,看到高台上父汗的身影,忽然更有信心,伸手一挥,下令道:“权利突击,争取在傍晚前击溃洛军!”

此时江载初正落在洛军后方,收到了前方急报,孟良擅自出战迎击铁浮屠,景贯不得不上前应援,合两军之力,却无法拖住铁浮屠,已落了下风。

江载初侧眸,锋锐之色一闪而过:“顾大哥,是时候了。”

顾飞在他身侧,翻身上马,淡声道:“那就上吧。”

他的身后,五千洮兵身着藤甲,背后皆负着长刀,也都上了马,动作虽然不齐整,可这支队伍莫名带着令人心寒的诡异杀气,无声望向远方。

江载初在马上回过身,目光从左至右,声音清晰地传至每一个人耳中:“我的妻子是洮人,这一战,是她将诸位请至此处,也是她要我答应,将你们活着送回故土,再见到你们的亲人。”

黑瘦的汉子们沉默地望着这个挺拔的年轻统帅,眼神中闪烁光芒。

“可我无法答应她,因为我们中的一些人,必将把这条命留在函谷关!”江载初顿了顿,“我能答应她的是,无论如何,我与你们并肩在同一个战场,为了父母妻儿,不死不休!”

汉子们的心怦怦跳动起来,这样冷的天气里,竟也出了薄汗,血液也是热的!

“不死不休!”

随着雄浑的呼喊声,三枚响箭依次射出。

这是军中最高等级的指令,前线将领一旦收到,无论何种情况,都要立刻命令下属撤退。

虎豹骑和中军当即开始后撤,而铁浮屠依然用不紧不慢的姿态往前推进,碾碎一切阻力!

大片的战场空了出来,冒顿可汗看着战况,仰头大笑道:“让孩儿们再冲一把,今日就全线击溃洛军!”

正当此刻,一支数千人的骑兵用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向铁浮屠突进。

一盏热茶的工夫,就已经距离铁浮屠不过数十丈远。

左屠耆王第一眼在那些骑兵中看到了江载初的身影,一身银色铠甲,手持银枪,与周遭士兵土黄色的藤甲格格不入。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最后五丈,所有士兵竟然翻滚下马,借着马匹冲力,迅疾往前打滚,从腰间抽出数把明晃晃的短刃,轻巧至极地在铁浮屠的马蹄下滚过。

在他们滚进铁浮屠阵仗之后,战场似是沉寂了片刻。

一声巨响——

无数披着铜盔精铁的马匹轰然倒地,铁浮屠的士兵们因为穿着连接马身的盔甲,随之摔倒在地上,一时间无法起身。

尘土夹杂着血腥的味道,直直地扑到每个人鼻间。

洮兵们一个个敏捷无比滴爬起来,扔下短刃,抽出后背所负长刀,精准地劈向那些摔倒士兵的腰间——这是全身武装的重骑兵们浑身上下,唯一的连接之处,只要刀法精准,便能一击即中。

对于这些出身马贼的士兵来说,滚落下马后避开铁蹄,专割马蹄筋骨,就好似以前他们在劫货时,用最快的速度挑开捆绑货物的粗绳,虽有不同,但大同小异。练了一个多月,个个驾轻就熟。

果然一战而胜!

左屠耆王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到大批铁浮屠已经倒在地上,如同待收割的麦子,轻易便被砍倒了。他不禁急怒交加,喝令轻骑兵上前掩护。

变故来得太快,匈奴轻骑兵们正要上前时,洛军的中军与右翼已经上前,同时掩护洮兵后撤。

瞬息之间,战局依然是胶着,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于匈奴军来说,王牌铁骑惨遭覆没,自然是对信心的极大摧残。而对于洛军来说,去除了铁浮屠这一巨大心理负担,斗志为之一涨!

双方都好不吝惜兵力,开始往战场上填人。

日头慢慢挪移,光纤越发的惨淡。

左屠耆王已打算亲自上阵,忽然又亲兵奔近:“大王,那汉人说的人到了!”

杀红了眼的冒曼闻言一怔,视线触及远处的江载初。

他在阵中左突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冒曼已知道今日这一战无论如何胜不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趁着夜色尚未降临,挫一挫洛军锐气,明后日再行来过,也未必会输。

他勒转马头,向后营疾驰。

清晨至傍晚,天边的云彩多了几分血腥一般的玫红。

“殿下,夜战吗?”

江载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沉声道:“一鼓作气!绝不能停!”

“是!”

虎豹骑和中军开始后撤,关宁军、黑甲军填补了主力位置,数个军团轮回上阵进行车轮战,是洛军的拿手好戏。

“殿下,你看那高台上……”

江载初停下手中动作,抬眸望向高台。

原本冒顿可汗站在那里,如今却换了一男一女。

远远的,他本看不清是谁,可是那女子的身影……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泛了起来!

江载初夹紧胯下乌金驹往前直奔而去,那高台原本筑造在匈奴军内部,因为洛军的突进,如今离自己不过十数丈而已。

他终于还是看清了!是韩维桑!

似是一支无形的箭刃射中心脏,周遭的杀伐之意刹那间如同被虚幻了,他的眼中,便只剩下那道素衣白裳的身影。

她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种种纷杂年头一闪而逝,台上的两人又有了动作。

冒曼伸手将韩维桑推至高台栏杆边,她的半边身子都几乎折往下方,她的一头黑发在朔风中飞扬而起,那张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更带着决绝的凄艳。

“江载初!这是你的女人吗?”冒曼目光投射而下,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由近及远,士兵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皆望向高台。

“你们洛人,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女人的吗?”冒曼一把拽起韩维桑的长发,逼她抬起头来,目光与江载初相触,狂放笑道,“江载初,你若跪下向我匈奴可汗磕三个头,我便暂时饶了她。否则,今日便剥下她的衣裳,让你我的士兵皆看一看,你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冒曼的话传进了江载初的耳中,嗡嗡作响。

可他恍若未闻,自下而上,同韩维桑的眼神对望,那里没有惊恐,也没有颤抖,只是无声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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