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御繁华(出书版)(37)+番外

却只是这样一眼,他手中动作慢了下来,一丝光亮,冰凉之意在喉间滑过,瞬间,大蓬鲜血飙射出来,他嗓中发出荷荷的声响,闷声倒地。

脸上还溅落数滴鲜血,带着温热粘稠的触感,维桑也不抹去,径直走过去,一把拉起了那个衣衫凌乱的女人,沉声道:“快跟我走!”

薄姬还记得那个男人扑过来时,身上带着汗水混合血水的恶臭,她想过要死,可卫队尽数战死,身边连武器都没留下。他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胸口,衣襟已经被扯开,又听到了脚步声。她曾听过有女眷在战场上被敌军侮辱,却未想到自己也会轮到这样的厄运……只觉得一颗心完完全全沉下去,未想到竟有人来救她。

而那人,却是韩维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昏昏沉沉间问道。

“你的首饰落了一地。”维桑不欲多言,只是催促她脚步快一些,“快点,这里随时还有人来。”

走出了小林子,未晞还牵着马,焦急地张望着,见到她出来,松了口气:“姑娘你回来了!”她看清了维桑身后带着的女人,眉目沉下来,“姑娘,你要带她一起走么?”

许是阳光倏然间落下,薄姬忽然间被惊醒了:“你——你杀了人?你刚才使了什么法子,杀了那人?”

维桑皱了皱眉,心知她受惊吓太过,也不在意,只道:“未晞,扶着薄夫人上马。”

未晞虽不情愿,却也只能伸出手。

薄姬却用力推开了她,长长的指甲在未晞手臂上化出血痕,尖声叫道:“滚开!别碰我!”

维桑皱了皱眉,“这个当头你再发疯,我就把你扔下,你自寻活路吧。”

许是想到了刚才卫队被全歼的场景,薄姬瑟缩了一下,“你……你为什么救我?”

“你是他的女人,我便不能看着你被糟蹋。”

薄姬怔了怔,惨白的脸色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维桑却毫不在意,将缰绳交到未晞手中,“这匹马负荷不了三人同乘,你们往东北走,会有人来接应。”

她转而望向薄姬:“你会骑马么?”

薄姬只是死死盯着她,却不开口。

“未晞,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昨日骑了半宿,刚才我又一路带着你,你如今总会一些了吧?”维桑语气沉缓而温柔,“你带着薄夫人,往那边走,不要停下。”

“姑娘你怎么办?”未晞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你和她一道走吧,未晞留下来!”

“不许哭!上马!”维桑表情转而变得肃然,未晞瞧着她的脸色,竟不敢违抗,爬上了马背。

“你也上马!”维桑亲自伸出手去扶薄姬,她终于惊醒过来,大声喊叫:“你算什么东西?我,我不要你救!上将军会来救我的!”

维桑冷冷看着她,忽而一笑。

薄姬从未见过这个年轻女人这般的笑容,在这之前,她总是低着头的,谦卑,收敛,忍辱负重。可是现在,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微微仰着下颌,笑这样骄傲,眼角隐露出的轻蔑,似是对她的,却又依稀不是——更确切的说,她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

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之前韩维桑对自己的退让,并非因为恐惧,只是因为……漠视。

心头狠狠被剜了一下,她想要说什么,去打破此刻心底的脆弱,维桑却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你的上将军江载初,或许是你视若珍宝的男人,可我并不稀罕。”维桑一字一句,眸色清冷,“你见过他后背一道道伤口么?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么?你又知道他为何反出晋朝?”

薄姬怔怔看着韩维桑,她的面容平静,可气度清贵至极。一字一句看似荒谬,可她心中……心里隐隐约约,竟然觉得她并没有骗自己。

“你知道他曾向我求亲,最后,却是我不愿嫁他么?”

“你知道他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你觉得我在和你争?可我和你,又有什么好争的?”

维桑顿了顿,眉梢微扬,无声淡笑:“你要知道,我救你,并非为了你——”

“只是因为,江载初还能愿意这般宠你,是他心未被我伤绝,你于他,还有些用。”

她唇边滑过一丝苦笑,却吞下最后一句话,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道:

“这一辈子我欠他的,不过是盼他莫要再心寒。”

一句句的话语,却比昨晚无声的惊雷更为令人胆战。薄姬用力咬着唇,分明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可她却觉得,在这一字一句中,自己卑微到了极点。

维桑却不再多言,用力在马臀上拍了一下,清声斥道:“快走!”

马匹嘶鸣一声,跃蹄往前而去。薄姬紧紧抱着未晞的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维桑就站在泥泞的地上,发髻早已散开,衣衫亦是脏乱,甚至脸颊上还有血迹未曾擦去。可是狼狈的形容丝毫未损此刻的皎然气度,她骨子里所带着的骄傲,终于令薄姬觉得……那样难以逼视,难以企及。

视线尽头已经看不到马匹和马上的两人身影,维桑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脚步声,越来越逼近。

一队异常精锐的骑兵,身着银色铠甲,头盔上方红缨烈烈,是之前自己从来的方向疾驰而来。

维桑立在原地不动,直到那队骑兵围住了自己,为首那人冷冷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不解:“长风城连夜护送出来的,是个婢女?”

他手中长刀虚劈了一下,作势要砍下来时,维桑不避不让:“我要见元皓行。”

那人手中长刀收住,“元大人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么?”

“我要见元皓行。”维桑依旧用平静地声音说,“我就是江载初连夜让卫队送出的那人。带我去见他。”

那人又细细看了她数眼,又和身边的人轻声商量了几句,收起长刀,俯身将维桑提到自己身前,勒转马头,呼喝了一声:“收队!”

约莫是在傍晚时分,重回长风城。

只是离开之时,维桑在城墙上方,看着城下汹涌而来的攻城巨浪;此刻,她身处巨浪之中,径直被送去了主帅营帐。

侍卫掀开了厚重的油毡布,案桌后方坐着的男人抬起头,淡茶色的眸色流转,最后落在这个脚步依旧从容、并不见如何惧怕的年轻女人身上。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嘉卉郡主。”

记忆中的元皓行还停留数年前,他站在群官之间,品阶不高,面容亦是俊美秀气,那时维桑对上他的眸子,只觉得冰如寒潭,莫名的心中微颤,却还是江载初在她耳边说:“那便是元皓行。”

没出川蜀之前,她便已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号。晋朝中武将尽数出自景家,而文官则以元家为首。那时维桑因为知晓京城第一美人便是元家的女儿,更是曾被指婚给江载初,连带着对元家也极感兴趣。

“那京城最好看的男子呢?”

上一篇:花鹤令 下一篇:釉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