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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出书版)(33)+番外

可每一次,他都不会生气,眼神看着她,更像是看一个孩子。

现在,他皱了眉,声线冷淡:“你不要去见她。”

薄姬手一松,软布啪的一声,落在水池内。

此时的书房内,江载初推门而入,麾下诸将皆已齐聚,一时间没了声响,只听闻他脚步不急不缓走至案前,指着舆图,沉声道:“我已考虑清楚,大军明日开拔,这一次,直取皇都。”

即便勇猛好战如孟良,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更遑论其余老沉持重的将领,心中显然皆有无数疑虑,只是惮于上将军威严,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

江载初将诸将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只抿唇轻笑,修长指尖触在羊皮纸制成的舆图上,沿着山峦起伏、河流弯道一路往上,直到皇城,轻声道:“兵分两路,这便是第一军出兵的路线。”

“这,这不是绕了很多路么?”孟良皱眉道“上将军,最短的路线,应当是从长风城出,一路经寅水、太原、雁门,直取皇城。”

“最短的路线,却不是最快的。”江载初目光巡视众人,显然并非在对孟良一个人讲,“太原雁门皆是易守难攻之地,虽说并非打不下来,却足以给朝廷准备的时间。而这一条路,虽然难行,却少有人经过,守将及兵力也不足为虑。”

“我们的骑兵足够精良,快速突进,十五日内就可抵达皇城之下。这时朝廷恐慌,元皓行必然命各地出兵勤王,此时的太原、雁门、平城等地军队开拔往皇城,守备空虚,第二军从孟良讲的这条路行军,当可轻松取下这数个关口。”

“此时数支军队必然回赶,骑兵绕过皇城,前后夹击,先将这几支军队剿灭。剩下的皇城,便如探囊取物。”

“呵……”

“这样啊……”

诸人皆是带兵打仗的行家,茅塞顿开——这条路不是没人走过,却是从未被人用作兵道。

轻轻感叹声中,人人心中默念的,却是一句:兵行者诡,眼前这举重若轻的男子,却着实是这兵道的大家。

“上将军,我还有一事不明。”关宁军统帅连秀踏上半步,“原本我们取下长风城即刻出兵,才是最好的时机。为何却又要拖了这几日,给朝廷准备的时间呢?”

江载初面容平静如水,似是轻轻扫过了立在一旁的景云,开口道:“我特意给朝廷留了这几日的时间。”

“若是取下长风城即刻出兵,朝廷上下绝无二话,定然即刻调兵遣将前来围堵。若是给了他们几天时间……”江载初唇角露出讽刺淡笑,“元皓行和太皇太后那一派系必然会起矛盾。”

景云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才明白江载初的真意。

太皇太后的兄长周步银如今是丞相,为人傲慢狂妄,却因是外戚,且控制着小皇帝,权势滔天。青年官员的首领元皓行心思缜密,手段周全。两派之间争执不断,常常势同水火。

江载初取下长风城,并未即刻北征,并非为了女人冲昏头脑,失去战机。

相反,他是刻意留给朝廷这两派内讧的时间,坐收渔翁之利。

这般一想,昨晚自己实在是太过唐突,也太过浅薄了。

“关宁军的骑兵,我素来信得过。”江载初笑着指了指连秀,“阿秀,你跟着我,咱们辛苦点,皇城下跑一趟。”

连秀双眸放光,大声道:“是!”

“至于第一军,景将军,交给你了。”他淡淡抬起头,望定景云,“我会将虎豹骑神策军整编后交给你,第一军七日后出发。”

能够感受到同僚们羡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景云只觉得气血激昂,单膝触地,低声道:“定不辱上将军期望。”

他想起刚起事那个夜晚,江载初与他商讨布阵,末了轻道:“阿云,连累你跟着我,脑袋说不定也会不保。”景云只得嘿嘿一笑,“殿下,我不怕死。”

整整三年的时间,上将军麾下良将愈多,可所有人都知道,能令上将军将性命托付出去的,也不过一个景云罢了。

军令已下,后续筹备粮草、绘制行路图的事便一一由部下领去,江载初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听到侍卫来禀报:“厉大夫看过了韩姑娘,在门口等着。”

厉大夫原是京中老御医,告老还乡之后回到江南。又因为江载初起事,老人家不请自来,笑眯眯把着胡子道:“殿下,您幼时的病症都是老夫治好的,现如今,可还用得上这把老骨头吧?”

老人家医术精湛,江载初素来敬重,见他一步一摇地进来,站起相扶。

“先生,她的伤怎么样?”

“这姑娘吃了不少苦吧?”厉大夫横了他一眼,“指甲拔了,脖子上一圈红痕,胸口的伤好不容易结痂,又裂开了。”

江载初沉默不语。

“不过这些都是外伤,也都能治。”老人话锋一转,“你可知她体内有些怪异?”

他怔了怔:“什么?”

“老夫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可按理说女子的寸脉尺脉总是一沉一浮,可她的寸脉极为怪异……”老先生皱了皱眉,“总之,这种脉象的女子,将来不易受孕。”

“不易受孕?”江载初轻声重复一遍,“是她……体质如此么?”

“不。”老人摇头道,“这才是诡异之处。我瞧着她的寸脉似是被什么压制住,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却绝不是寻常用的金石药物。或许是,蛊吧。”

心中瞬时有郁结,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江载初沉默良久,方问道:“先生,这样的体质,能调理好么?”

“姑且一试吧。”

送走了厉大夫,江载初走至厢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边的低语声,似是有人在低声抽泣。

他皱了皱眉,手扶在门上,便没有用力推进去。

一念之间,却听到维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是安静的:“未晞,别哭了……我没事。”

“怎么没事呢?那么大一个口子?”未晞抽泣道,“我就该拦在姑娘身前的……是我没用。”

“薄夫人也不是有心的。”她断断续续道,“我现在困极了,你这般哭下去,我可睡不着呢……”

蓦然间止了哭,未晞道:“我去给姑娘看药,姑娘睡一会儿。”

哭的并不是她……江载初闭了闭眼睛,却不知为何,心底松了口气,却又空荡荡的无所着落。她早就不会哭了,哪怕昨晚差点被自己掐死,她也只是看着他,一意的忍受。

江载初恍然间记起以前她好奇他的佩剑沥宽,趁着他不在时偷偷抽了出来把玩。

他正巧回府,她一慌,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还被剑气割破了手指。

他铁青着脸走近,她却以为他要责骂,一抬头的时候便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明知割破手指没那么痛,也明知她不过在装可怜,可竟然还是心疼她欲哭不哭的样子,伸手替她擦了眼泪,无奈道:“手指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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