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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你说再见(出书版)(68)

通话的时候,电话里依旧不断传来有电话打进来的提示音,阮之有片刻的恍惚,终于记得回到现实:“那我工作完马上就回来。”

傅长川又等了一会儿:“阮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陪着欣然三天跑了四个城市,想起一天没和你打电话了。”阮之深吸了口气,清醒了许多,“我挂了,晚安。”

拒绝了勒索,一夜之间,网络上开始冒出许多“知情人”的爆料,某一线女星成立慈善基金涉嫌诈捐,偷偷成立皮包公司转移资金。爆料虽没有具名,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蒋欣然。美星公司上下,包括阮之的电话都被打爆了。连一向不管事的杜江南都半夜打了电话过来,劈头就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都在说蒋欣然诈捐?”

阮之暂时还能敷衍媒体,却没法对杜江南说假话,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唯独隐瞒了蒋欣然对自己也没说实话的事,只说自己是知道的,以为能够把这件事压下去,所以一直没告诉公司。

杜江南怒了:“你要怎么压?!你明知道孟丽都知道这件事,就算是假的,她都能给你说成真的,何况这还真有把柄!”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

和杜江南共事这几年,他一直是个好脾气的老板,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阮之大发雷霆:“一句道歉就能解决了?明天是电影的首映,你知道这部电影票房要是惨败会对公司有什么影响吧?”

“我知道……”阮之放低声音说,“我会尽快和公关商量,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真相。”

“你澄清什么真相啊?照你的说法,周至源就是个骗子,你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就这么开发布会,谁信你!只会觉得你们在找借口,场面更加难看!”

“还有,蒋欣然谈恋爱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公司报告?反而帮忙瞒着?”杜江南气不打一处来,“公司刚上市,就出这种事,你让股东怎么相信我们能够管理好艺人!”

他说得都对,是她的错。

阮之听着,也没有再试图反驳,只是眼睛略微有些酸涩,一眨眼,眼泪就落下来了。

杜江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她没反应,终于冷静了些:“你哭了?”

“没有。”阮之吸了口气,“只是在想怎么办。”

因为清晰地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杜江南能确定阮之在哭了。他有点慌乱:“喂喂,你可别哭,哭了傅长川又要找我麻烦。”

阮之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你放心,他不知道这件事。”

“你这样了他能不知道吗!”杜江南要抓狂了,“你要是早点告诉他,这件事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的声音依旧很倔强:“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好?还不就是你和蒋欣然两个人傻乎乎地往里边填钱么?现在呢?漏洞还差多少?你俩的钱够吗!”杜江南冷笑了一声,“反正我不管了,这件事董事会一定会追责,到时候你想好办法怎么解释吧。”

“杜总……”阮之咬了咬唇,“对不起。如果公司股价真的跌了,那就会平白害你损失不少钱。”

这句道歉是真心实意的,杜江南长叹了口气,也没再为难她:“行了,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看看赶紧弄个公关危机的预案吧。”

挂了电话,阮之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酒店的套房里只亮着落地灯,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投在地毯上,显得尤为孤单。阮之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和公司赶紧联系,排演下明天记者会的预案,可偏偏她什么都不想做。

只是想起妈妈去世的那个晚上,她也是一个人坐在医院急诊的大厅里,有好心的医院护工问她:“小姑娘,你该去租个太平间了。”她没钱,也没有能帮忙的亲戚,所以没有办那些冗杂而尊重死者的仪式,翌日就把遗体火化了。因为走得突然,又买不起墓地,只好把骨灰盒放在了最便宜的、一格格的壁龛里。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这么绝望。整个人只剩下躯壳,麻木地在这座城市里走着,略微动点脑子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做都觉得累。

阮之勉强自己站起来,走到小冰柜边,蹲下去看了看。房间里的酒水是备足的;她伸手拿了瓶啤酒出来,起了盖,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半瓶。胃里升腾起一种冰凉和灼烧混合的感觉,猛然间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她努力振奋了下精神,打电话给宣传团队,让他们到房间里来开会。

事发突然,却已经铁板钉钉,明天的头条一定是这个丑闻。而主角因为首映必须要面对媒体,团队内部对于蒋欣然是否要参与有了分歧。最后是阮之拍板决定,蒋欣然照旧参加首映,但是不接受媒体提问,过段时间,等到整合了证据,公司再召开新闻发布会。

一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散会,阮之回到自己房间,分明一宿没睡,却丝毫没有睡意。

工作是七点开始,这意味着她还有两小时。理智在告诉自己赶紧睡一会儿,可事实是脑子里各种思绪,完全没法放松。阮之又翻了个身,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她还以为自己幻听,又等了一会儿。

黑暗中,真的有低沉的敲门声,一下一下的,不急不缓。

阮之还以为是同事,踩着拖鞋下床,顺手就开了门。

清冷又带着些微恼怒的声音:“看都不看就开门了?要说几遍你才会有点安全意识?!”

酒店走廊的灯光微暖,傅长川风尘仆仆地站在她面前,微微眯着眼睛,认真打量她,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甚至衣服上的每一丝褶皱都不放过。

阮之蓦然间激灵了一下,然后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温暖地膨胀开来。阮之仰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撇撇嘴说:“你怎么过来了?”

傅长川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柔和,伸开手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阮之还是撇撇嘴,嘴硬:“你疯了吗?大半夜开车过来……”可是动作却很诚实,一头钻进他怀里,手指紧紧攥着他背后的衬衣,清晰地听到他稳定的心跳声。

傅长川的声音是隔着胸腔传过来的,带着轻轻的震动:“还好么?”

“嗯。”明明心情已经调节得很好了,可是被他这么一问,就是觉得委屈,阮之把脸埋在他胸口的地方,闻到熟悉的、淡淡白檀香的味道,眼睛微酸,“你怎么知道的?”

“杜江南把你骂哭了是不是?”傅长川强迫她从自己怀里抬起头,微微蹙着眉,一丝心疼一闪而逝。

阮之觉得丢脸,八成是杜江南和自己打完电话,又怕傅长川怪他,赶紧坦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坚强。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眼神,小声说:“我才没哭呢。”

他就顺着她的话说:“是,你当然没哭。多大点事呢,我们阮总怎么会哭?”

阮之破涕为笑,分明是很严重的事,关系到她和蒋欣然的前途,关系到公司的股价,可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的时候,阮之却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没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