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等她的回答,转身离开了,走廊里只剩下阮之孤零零的一个人,射灯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清瘦绵延。她想着傅长川的那句话,情绪蓦然间低落下来了,隔了许久,才慢慢走向宴会大厅。
有服务生前来引位,阮之向来是坐主桌的,同桌好些娱乐圈大腕,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熟络。沈垚是沾着阮之的光,大家也心知肚明这是美星打算力捧的新人,也有许多人主动来打招呼。阮之见他不卑不亢、应对自如,倒也放心,微微分神,环顾了四周,就看到傅长川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那一桌更加隐蔽,视野却很好,台上台下几乎没有阻挡,显然是主办方特意安排的。
她心底鄙夷了一下,娱乐圈的众人追求的是瞩目度,至于有些人,假鬼假怪的,装低调。
只不过今晚无论如何,那个人不可能低调下来,谁让他前妻和新人都在同一个场合呢?
阮之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翻着手里的拍卖品手册,这种场合不买拍点什么献些爱心自然是说不过去的,可是这上边的藏品她实在都不怎么感兴趣,好在晚会也并不是真正的拍卖场,不会刀光剑影志在必得。大家都是熟人,竞价个两三次,差不多了就会有人退出。
翻完了整本手册,总算能看上一枚卡地亚的古董胸针,18K金,估价在二十万左右。阮之衡量了下目前自己的经济状况,这个算是合适。
“之姐,你要拍那个手袋吗?”蒋欣然和沈垚临时换了个位置,坐在阮之身边问,“蜥蜴皮镶钻的那个,我记得你还没有吧?”
她还真没有这一款手袋,其实看到的时候也不是不心动,可惜,还得筹股权的钱,包什么的毕竟不是急需品,只好放一放了。
阮之嘴硬:“我不喜欢橘色。”
蒋欣然以为她真不喜欢,也没多说什么,只压低声音问:“傅长川会给新欢买东西么?”
阮之“唔”了一声:“会吧,他不是小气的人。”
“那你岂不是很心酸?”
“……”阮之沉默了一会儿,“闭嘴吧。”
晚宴开始之后,场面就热络起来。大小明星们冲着主办方的面子来,有些人赶工作,只坐个开场,接下来会委托经纪人助理留下来,座次自然就乱了,相熟的挤在一起,聊天拍照敬酒,觥筹交错,温度也似上升了不少。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前边一套Tiffany的首饰拍出了近百万的高价,中拍的是圈里如今炙手可热的当红男星,前些天刚爆出新恋情,此举被主持人开玩笑说是不是讨好新女友的,他也但笑不答,但无论如何,明天的头条是有了,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到了胸针,第一次喊价是二十万,阮之举了牌,周围人也十分识相,没有跟着喊价的。
“……二十万第一次……”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举牌了。
二十二万。
阮之倒是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鬓发,顺便朝那个方向看一眼,脸上地笑容倏然间顿了顿。
是梅静。
不止是她,场内所有人似乎也都静默了一瞬,表情或惊愕,或幸灾乐祸,又或者是纯粹地看好戏,一时间目光在两边游弋,人人都生怕漏过一点点的细节。
阮之唇角微抿:“二十四万。”
坐在傅长川的角度,阮之每一丝表情都能净收眼底。他实在太了解她,有人挑衅的时候,阮之从来只会更强硬的反击,哪怕她心里没底,可是眼神深处的倔强和凶狠骗不了人。
现在心里已经在骂人了吧……傅长川忍住笑,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示意梅静继续。
三十万。
阮之动作顿了顿,说真的,要是往常,三五十万地去买件首饰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就当次冤大头,可偏偏是在自己缺钱的时候。
或者,就让给梅静?
她心底不是没在挣扎的,可是这辈子过了快三十年,与生俱来的强硬让她毫不犹豫地灭了这个念头,不争馒头争口气,她继续举牌。
三十五万。
再迟钝的人都看出这里头的猫腻了。
根本就是傅长川的新欢旧爱在争。
看清楚了这个,场面就变得很有趣了。
四十万。
五十万。
六十万。
……
数字每往上跳一次,阮之心底都在滴血,半个月赡养费,一个月的赡养费……
最终停在六十八万的时候,傅长川收起了手,安静地往后一靠,沉静如同一座雕塑。
主持人声音都激动得发抖了:“恭喜阮之小姐,六十八万拍到这枚卡地亚的胸针!也感谢阮之小姐对我们慈善事业的大力支持……”
掌声四起,目光从四周聚拢到她身上,人人都在善意地笑。
可是仔细品味,就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六十八万拍一枚算不上多精致珍贵的胸针,傻子才会这么做。
更何况阮之再有钱,还能比傅长川有钱?
叫价到六十八万停了下来,分明是他不想逗她玩了,而不是拍不起。
也只有弃妇才咬紧牙关,非要在前夫新欢前争这一口吧。
有服务生走过来,引着阮之去后台拿合同。她依旧笑盈盈、宠辱不惊的样子,可优优跟在她身后,竟莫名地觉得有些替她心酸。
老板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在她刚做她助理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会儿她刚大学毕业,做事也青涩,老是被骂哭。做了三个月,她就想辞职,可偏偏家里妈妈出了车祸,肇事者是清晨去菜场拉菜的农民,开的也是破破烂烂的皮卡,卖了家当也只能赔一万多。优优家里条件很一般,爸妈把她供出大学生就已经很吃力,她在公司接到医院催款电话的时候,真的愣了,哭都哭不出来。
结果阮之从办公室出来,塞了张卡在她手里。
十万块,就是她家的救命钱。
她去医院交了费,回来千恩万谢,结果阮之面无表情地说:“不用谢我,这是预支你这两年的奖金。”最后才问,“你妈没事吧?”
她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面冷心狠。
而后,就开始忠心耿耿地给她打工。
一路跟着她,看着她结婚又离婚,她一直觉着傅长川很好,可偏偏自己老板“作”,可不管她怎么作,傅长川似乎都没真和她生过气。像今晚这样公然拂了她面子,算是头一次——上一次,傅长川把她送进派出所,可最后还是舍不得,让杜总把她又接出来了。
今晚,她知道老板心里一定不好受。
可到底为什么要搞成这样呢?
她不懂。
优优亦步亦趋地跟着阮之,一直到后台,坐在贵宾小会议室里,工作人员取出了拟好的合同,笑容可掬地说:“阮小姐,合同您可以带回去让律师看一下,没问题的话五个工作日内我们会过来取。”
有钱人大多挑剔,不肯轻易签合同,不过主办方倒是不担心会出现前台拍了,后台却耍赖不肯买得例子。毕竟这只是慈善拍卖,东西贵不到哪里去,退一万步说,就这么几十万的东西,又是用慈善的名义,万一有什么不妥,一准能传出去,这些大小明星们也着实丢不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