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病床边关照优优:“……麻醉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醒。到时候会有点痛,得忍一忍。”
优优连连点头。
“手术之后不要多讲话,过两三个小时可以喝点冷饮,实在吃不下也没关系……”
医生说的话,优优认认真真记了下来,等到医生走了,还坐在床边复述给阮之听。阮之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许是因为麻醉的效力,她觉得有些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结果睡了没多久,活生生被痛醒了。
整个嗓子仿佛都被堵住了,近乎灼热的痛,一层又一层,绵绵叠叠的涌上来——这样一比,以前扁桃体发炎时候的那些痛,真的和毛毛雨一样。
阮之慢慢坐起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后悔还是疼痛,眼巴巴地看着床边。蒋欣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在专心致志地读剧本,看她这副样子,一下子慌了:“你怎么啦?我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拍拍她肩膀鼓励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痛,忍一忍啊。”
阮之心里真正是烈火中烧,如果此刻能开口,她一定破口大骂“忍你妹啊”——至于现在,她只好眼泪汪汪的摸出手机,打了三个字,求镇痛。
医生哈哈笑了一声:“这么点痛就受不了了呀?家属给她弄点冰淇淋或者冰水吧,稍微吃一点。”
蒋欣然拿出优优早就准备好的冰桶:“给。”
可她现在哪有胃口吃甜腻腻的冰淇淋,只好随手从冰桶里抓了两块冰,塞到了嘴巴里。
冰凉彻骨的感觉果然稍稍能够压过痛觉,可是时间一久,舌根那里冰到麻木了。
现在,身体已经能适应这种痛觉了,大概是忍过了那个极限,缓过气来了。阮之躺在床上,顺手开了电视。
蒋欣然又打开了剧本,不过没什么心思看,和阮之念叨片场的八卦。谁和谁一夜情啦,谁偷偷地去垫了鼻子啦,这位影后在外人面前向来高冷,也只有身边最熟的朋友才能见到这么八卦接地气的一面了。
“啊还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蒋欣然兴致勃勃地说,“我现在在拍那部电影啊,又有人临时带资进组了。今天凌晨的时候编剧还在线,跟我抱怨说硬是要加一个配角进来,好多细节都得重写呢。关键是,你猜金主是谁?”
阮之好奇,歪了头想半天,比着口型说:“傅长川。”
蒋欣然哈哈大笑:“傅长川的钱都给你败光了,估计再养一个有点吃力。”她顿了顿,“不过和傅长川真有点关系,据说,是傅家人。”
傅家人?
那就是傅长川的弟弟傅斯明了。
“傅长川这人虽然有时候挺可恶的,不过也真心是厉害。当初就敢什么都不要自个儿白手起家。”
蒋欣然见惯了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们,在这方面对傅长川倒是肯定有加,转头一看到阮之一脸嫌弃的样子,嘿嘿笑了笑:“你不觉得当初傅长川结婚就不该找你么?和你结了婚,整天没事就上头条,动不动就是吵架啊捉奸啊,我都替他累得慌。”
阮之气得想拿枕头砸她,蒋欣然躲开了,还继续说:“他应该和梅静在一起,两人没事一起喝喝工夫茶,看部外文电影什么的,多配啊……”
她也是恰好看到电视里的新闻,就这么随口一说。梅静是新闻主播,国外名校毕业,长得甜美又不失端庄,家世良好,据说她主播时政后,连带着往常没什么收视率的新闻节目都多了好多观众。
“我那天还听说好多富一代都相中她了,想要给自己儿子辈的牵线呢。”蒋欣然感叹说,“这真不是我们这种演戏的能比的——你说什么?”
阮之就放慢速度,又用口型说了一遍:“你不知道吗?梅静就是傅长川的青梅竹马啊。”
此时的傅长川刚刚开完会,回到自己办公室,按下内线让连欢进来:“她的病房是几号?”
连欢怔了怔:“您要去看阮小姐?”
他松了松领口,解下领带扔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嗯,去看下。”
连欢是真的体恤阮之,也担心昨天闹成那样,今天俩人见了面都下不了台,于是委婉地劝说:“……可是阮小姐今天刚做了手术,要不还是等两天,等她好些了再去吧?”
傅长川沉吟了一会儿,不答反问:“她那个手术之后是不是不能说话?”
“……是的。”
连欢头一次看到傅长川嘴角竟然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和温暖无关,只是孩子气的促狭,淡声说:“那就是说,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只能听着。”
“……”连欢愣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忽略这句话,“那我去准备点东西。”
傅长川喊住了她:“不用准备,我一个人去。”
傅长川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边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他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扶了扶手里捧着的百合,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
优优一见到傅长川站在外边,怔了怔,下意识地回头说了句:“傅先生来了。”
病房里立刻一片死寂。
傅长川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瞬间静止的世界。
蒋欣然在小餐桌边吃水煮的蔬菜,优优还站在门口,还有两个估计是阮之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仿佛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多人里,只有靠在床上的阮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怒目看着他,顺手就抄过手里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傅长川妥妥地接住了,对旁人微微颔首:“不好意思,我想和前妻单独说几句话。”
大伙儿十分识趣地纷纷站起来,表示要告辞了,只有阮之嗓音含糊,愤懑地发出呜呜的声音,隐约能听到是在叫“优优”。
优优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到她身边,问:“你说什么?”
她不顾伤口痛得死去活来,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通,优优一紧张,脑门都冒汗了:“我听不懂。”
“她说让你把我赶出去。”傅长川好整以暇地走到病床边,插上了鲜花,十分温和,“不过你不用理她,先出去吧。”
优优如蒙大赦,十分抱歉地对阮之说:“傅先生让我先出去,那我出去了。”
……
转眼间病房里走得干干净净,只剩阮之和傅长川,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药袋里药水滴下的声音。
阮之还想努力说着什么。
傅长川压根都没打算去听懂她说的话,不顾她的避让,伸手去抚了抚她的额头:“没发烧吧?脸怎么这么红。”
阮之用力往后一仰,顺手打开了他伸出来的手,脸颊滚烫。许是因为刚才奋不顾身地说了话,现在嗓子又痛得像有小刀子在用力地剜着肉,可是她在傅长川面前从不愿示弱,只能忍着,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僵持了数秒,阮之忽然想到了一个沟通的方法,迅速地从床边抓过了纸币,刷刷写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