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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逝人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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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生活也照常。国庆的长假刚过,夏绘溪手上有一个需要统计临床症状的课题。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耐心的一个个输入比较,连有人敲门都没有发觉。

回头才吓了一跳,苏如昊站在自己身后,微微俯下身,在看她统计的数据。

他穿了一件看起来质地不错的白衬衣,因为和自己靠得近,那种清爽的气息就像是青柠,轻轻的随着嗅觉一起钻进了身体。

他皱眉:“这样你要比较的什么时候去?”

夏绘溪也叹了口气:“两天了。才输入了一半不到。”她有些头疼的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有事么?”

苏如昊却答非所问,笑眯眯的看她一眼,然后说:“昨天那一期节目结果是什么?”

他们的节目最近改版,并不直接告诉观众事情解决与否,每次都会留个尾巴到下一期。她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因为节目都是早就录制好的,她又对播放时间不感冒,连他在说哪一期都不清楚。隔了一会,才淡淡的说:“没劝和,离婚了。小孩归父亲。”

他“哦”了一声,看见她纤细苍白的手指灵巧的在键盘上跳动,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起她电视里的模样,半张脸都藏在黑框眼镜后面,发髻滑顺的盘起,比平时要老成上四五岁。点评的时候语气平淡而镇定,有一种叫人心服的权威感。

办公室里只有噼噼啪啪的打字声,苏如昊似乎看出她说话的兴致不大,伸手扶了她皮质转椅的椅背,轻轻的一推,将她连人带椅送出了可以够到键盘的范围。

然后他替她关了窗口:“走吧,吃饭去。”

夏绘溪半晌没说话,再抬起头的时候,目光几乎要杀人:“你疯了吧!我没保存!”

他并不紧张,又好整以暇的替她关了显示器:“下午我帮你,三个小时绝对搞定。”又笑,“真的。我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套专用的计算频率的软件,吃完饭我拷给你。算上我回家去拷软件的时间,三个小时。”

她还是半信半疑,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电脑,语气还有些不确定:“你没骗我吧?”

他替她开门,似笑非笑:“你不相信我?”

这倒不是。夏绘溪想起之前自己需要几本专业的英文原著,遍寻不到,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在他国外就读的那个大学里有着几份孤本,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了问他。第二天,他就给她资料,扫描清晰的原著,规整的中文译文,翔实得不可思议。

真是神通广大。

当时自己还问他:“还有中文译本?”

结果他轻描淡写的就说:“我翻译的,你将就着看看。”

简直是细致到了极点。她一再道谢,又请他吃饭。苏如昊并不拒绝,只是半开玩笑:“师姐的吩咐,我不敢不好好完成。”

存心笑话她的吧?夏绘溪已经知道了他的年纪比自己大,阅历也丰富得多,如果可以,她还是收回那天让他喊自己“师姐”这句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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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在食堂二楼的餐厅吃饭。随便点了几个菜,苏如昊问她:“那份邮件你收到了么?”

是一个精神分析学的国际研讨会,十一月在圣彼得堡举行。主办者发来了邀请函给彭泽教授,于是教授又分别转发给他们了。

“彭教授会去。你呢?”

夏绘溪捧着那杯温水,慢慢的喝了一口,最后说:“吃住自理啊。好贵。”

这个句话十分叫人意外。苏如昊靠回了椅背,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说:“你的收入不算少吧?”

她似乎有片刻的怔忡,随即微笑:“是啊,机会难得,我会考虑下的。”

因为下午要去电视台录节目,夏绘溪就先去他家拷软件。之前她并不知道苏如昊住这么高档的公寓,车子停在了楼下,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不停车库里?”

他走在她身边:“一会还要送你,停这方便。”

她光顾的打量这么优美的环境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用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

苏如昊浅浅一笑,并不和她争辩。进了电梯,门渐渐的掩上了,他过了一会儿才摁了七楼。

虽然是大白天,可是去年轻男人的公寓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她扯了个话题:“该不会是连自己住几层都忘了吧?”

想不到他沉静的点头:“是。才搬进来没几天,还有些陌生。”

他去书房拷软件,她就在沙发上坐着,微带了好奇的看了看屋子。

真是一个崭新的家。

装修得低调流畅,也适合一个单身男人,可是夏绘溪怀疑,他根本就不在意这里是什么样子。简洁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说是样板房,估计别人也不会信。因为样板房里人家好歹为了贴近生活装模作样的会放些水果或者鲜花。可这里连一丝生活气息都没有,就像那面墙,没有装饰画,或是相框,什么都没有,素净得就是一副白纸。

苏如昊很快的走出来,递给她一个U盘,又抱歉的笑了笑:“就不请你喝茶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新时代的“家徒四壁”,果然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夏绘溪只能笑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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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还是坚持送她去录节目。快到电视台的时候,他开玩笑:“下次带我进去见识一下,看看现场。”

“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可是很没意思,大家一起套词,都是假的。”夏绘溪右手轻轻扶在额角,似乎有些不胜疲倦,“这样的节目,你真的有在看?”

苏如昊还来不及回答,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串十分陌生的号码。夏绘溪接起来的时候照例回应得相当礼貌:“喂,你好。”

那边的声音有些清冷和矜贵,等了等,才说:“是夏绘溪夏小姐?”

她不记得这个声音:“请问你是?”

“裴越泽。”

她一下子有些发懵,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困惑,只能回了一句:“裴先生,你好。”

“我看了你的节目,觉得很不错。关于心理咨询,有一些私人的事想请教,能赏脸一起晚餐么?”

其实他的语气相当的有礼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在大脑作出决定之前,夏绘溪已经飞快的吐出了一句:“真对不起,我这几天很忙,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挂了电话,才觉得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在响。不自知的,又深呼吸一口,才算勉强定神。车子的空间一下子觉得有些小,夏绘溪知道自己的手机声音向来是有些大的,于是不能确定这则简短的对话有没有被苏如昊听到。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随即又安慰自己,很正常的对话,其实即便被听到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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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昊在开车,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反应。一拐弯已经看见了电视台的大厦了,夏绘溪开始解安全带,可他却突如其然的踩了刹车,向她靠过来:“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看那个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