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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49)

她刚要挣扎,却听到公子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怎么在石凳上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公子径直将她抱回房中,放在床上,温柔道:“好好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就下山。”

初夏反倒坐了起来,抱膝道:“他们愿意放我们下山?”

公子淡淡一笑:“我允诺方丈,两个月内必然查出凶手,送回少林。”

“若是……抓不到呢?”

公子未答,初夏心中却是一紧,似他这般在江湖上的身份与地位,一诺千金。若是失信于人,便只有一个退隐的下场。

初夏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在他的眉眼间,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人不是我们杀的。”

“虽不是我们杀的,却因我们而起。”公子轻轻叹了一声,眉宇间颇有些倦涩,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之上,“况且两月时间,亦绰绰有余了。”

“啊,对了,这是你刚才走后,有人扔进院子里的。”初夏将那纸条展开。

公子看了一遍,却并不惊讶,只沉吟道:“这四个字,未知是敌是友。”

窗外竹影轻晃,公子的侧脸轮廓清隽,他的视线亦是一如往常般温润平静,初夏忽然觉得安心,慢慢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不累么?”

公子抚抚她的鬓角:“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这间小室,简朴至极,也就一桌一床而已,初夏便往里边让了让,鼓起勇气道:“你也睡一会儿罢。”

公子怔了怔。过了片刻,床榻轻轻往下一陷,初夏闭着眼睛,脸颊却烧得通红,此刻幸好面朝着床内侧,否则自己可真不用再做人了。

她小心的想要蜷起身子,却听到身后公子的声音像是带着低低的魅惑,又似是小小的恳求:“小丫头,我能抱着你么?”却未等她回答,他的手已经滑到她的腰侧,不松不紧的环住,而呼吸落在她的发丝间,平稳轻热。

浑身都紧绷起来,哪怕是身后再轻微的动静,也变得异常敏感,初夏忽然有些懊悔自己这个提议。

“就这样,不要动。”公子低声道,闭上双眼,鼻中嗅到幽幽芳香,而怀中少女的身体温热柔软,外界的纷扰纠结,皆因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第三十章

下山之时,一路畅行无阻。

行至少室山山脚,初夏有些惋惜道:“不知图风大师原本要告诉你什么话。”

公子回望夜色中苍莽群山,唔了一声。

“公子,我一直在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初夏缓缓道,“绿柳巷的凶案,苏秀才被追杀,你临时决定来嵩山,接着图风大师被杀——这些事看起来都极为偶然,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公子按辔徐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初夏握紧了缰绳,续道:“我是说,对头必然在我们身边埋伏下了暗线,否则他们怎会知道你我的行踪?”

公子微微一笑,隔了一会儿,方道:“丫头,你为何会觉得这些事都是偶然的?”

初夏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

月光下,她侧身去看公子。公子将渔阳剑负在身后,如同年轻的江湖剑客一般,嘴角的笑容不羁无畏,叫人心折。

“你觉得偶然,是因为这每一件事的发生,都让你猜不透对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你再往前想想,望云夫人的死,神秘人送的三件礼物,再然后,才有天罡的出现。丫头,你仔细想想看,那个看不见的对头,似乎连我要灭天罡,都一并算计了进去。”

初夏打了个寒噤,喃喃道:“确实如此。”

公子凤眸微勾,锐利之色一闪而逝:“望云夫人之死,许是因为与府中之人私通,最终被灭口。你说我身边必然潜伏着内应,这样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之后的一切呢?又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他们连我未婚夫家的线索都知晓,引着我们去了绿柳巷……我觉得,很害怕。”初夏轻声道,忽然觉得夜间寒意更甚。

公子却笑了起来,微微探身,将她抱至自己身前,搂着她的腰道:“那些想不明白的,我们暂时不要去想。你只需想想,因为何事引出了天罡?”

初夏眼前一亮:“山水谣?”

“不错。是山水谣。天罡被灭,我却无心山水谣,他们或许比我还着急呢。”公子低低叹道,“所以,哪怕此刻对方占尽了先机,我们若要险中求胜,只怕也不得不去找一找那山水谣了。”

初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在想,山水谣本身……是不是一个极大的陷阱呢?”

公子却不答,只是渐渐催动马匹,任清风拂动两人衣衫。

适才凝重的气氛亦仿佛被这晚间凉风散开了,公子含着笑意,带了一分戏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前方哪怕是龙潭虎穴,你也得和我一道去闯了。”

初夏一怔,旋即面红耳赤,手肘便用力往后一撞。公子明明是可以避开,或者制住她的动作的,可他却不闪不避,只是任由她重重撞了上去。

隔了薄薄的衣物,能察觉出他紧实的肌肉,他痛不痛……初夏不知道,自己的手臂倒是立时麻了的。

“谁要嫁给你了?”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公子忽而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不怀好意道:“你我同床共枕过了,说不定……明日就有了娃娃……”

“啊!”初夏下意识的回头,怔怔看着轻笑的公子,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她用力咬着唇,眼睛瞪得圆圆的,脸色蓦然间变得煞白。

公子双足轻轻在马腹上一踢,闪电欢快的嘶鸣一声,往前疾奔。

月亮如水,丝丝缕缕,似乎化成了清亮的液滴,落在了手背上。公子皱眉,勒住缰绳,缓声道:“怎么哭了?”

“我……我听家中长辈说起过,未婚先孕……那是女子最耻辱的事了。”初夏揉揉眼睛道,“君夜安!你明知这样对女子不好,你——”

她话未说完,忽然想起来,是自己主动对他说“你也睡一会儿”的。她懊恼更甚,眼泪便落得更急了。

公子忍不住,唇角微弯,却没有解释,只轻轻道:“看起来,你也只能嫁给我,嫁鸡随鸡了。”

他心下忽然觉得愉悦至极,闪电通晓主人心意,四蹄翻飞,而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官道上,一匹马载着两个人,身后扬起尘埃,快意无限。

从嵩山到君山洞庭,途径邓州、隋州,然后到达岳州君山。

这一路行得甚急。到达隋州这一晚,天气闷热至极,在客栈住下之后,初夏推开窗道:“这一路过来太顺利了吧?”

公子刚刚沐浴完毕,湿发还散在身后,他似乎并未在意滴下来的水,只敲了敲桌面,道:“假如对手真的在窥测我们的一举一动,那么,也会将埋伏全部设在山水谣所在之处。”

初夏被“窥测”这个字眼唬了一跳,连忙关上窗。

公子抬眸,耐心道:“天气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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