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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行(50)

“可是……会有暗器。”初夏迟疑。

公子忍不住莞尔:“就算有暗器,一扇薄薄的窗户,也是拦不住的。”

初夏与他面对面坐下,认真分析道:“我还有个疑惑。”

“嗯?”

“你说,对手到底知不知道……山水谣所在之处,就是在君山呢?”

公子披衣站起来,微笑道:“这个问题,我本以为,你早就会问。”

那副神态颇有些倨傲,仿佛当她是个尚一无所知的孩子一般,初夏微微有些挫败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确实没有想到。”

“如果他们知道山水谣指的就是君山,那么一切都很简单了——他们早就布置好了这个陷阱,等着我们跳下去。这同样也说明了,神秘人与天罡,并不是一路。否则……天罡便会识破我在小镜湖设下的诱饵,不会将战甲投入进小镜湖一役。”

公子顿了顿,又道:“假若他们不知道山水谣指的是君山,那么……”

初夏皱紧了眉,极为自然的接上他的话道:“那么,幕后之人和天罡一样,只是希望借着君府的实力,找出山水谣背后的秘密,最后渔翁得利。”

公子赞赏地看着她,又伸出手去把玩她的长发,轻笑道:“真是聪明的孩子。”

只是初夏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公子的一双眼睛这样明亮锐利,似乎没有他看不透的迷雾与解不开的难题。她闷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这一生中,可曾失败过?”

公子顿了顿,微笑中又多了一点漫不经心:“譬如说呢?”

“譬如说,有人骗了你,你却不曾识破;再譬如说,比武输给了别人。”

公子认真的想了想,抿了唇道:“有啊。”

“什么?”初夏双眸中划过一丝亮色,显是有些兴奋。

“十六岁之前,我习剑,次次输给我父亲。”他勾起唇角,“至于被骗……有时行走江湖,会遇上老人小孩扮成的乞丐,我常常施舍完银钱后,发现他们与我在同一家客栈吃饭打尖,有时候要的菜……比我的还要好一些。”

初夏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懊恼,抿唇笑道:“这些可不算。”

公子长眉微蹙:“如何才算?”

初夏托腮望着他,并没有立刻开口。

“很早之前,父亲就对我说,行走江湖便是在刀尖上舔血。我觉得自己……很难放开胸怀去信任什么人。”公子依旧把玩着她的发丝,缓缓道,“遇到你之前,我真的很难想象自己竟有一日,可以与一个陌生人这般同吃同住——即便是青龙,他是我亲手领回君府,又亲自教导长大的——即便是他也不行。”

初夏露出若隐若现的梨涡,内心深处,却被他这样一段表情漠然的话烘烤得心底微暖。

“被人骗了,抑或是比武输了,这些都不可怕。我只是期盼,我在意的人,不要欺瞒我,那便足够了。”

初夏一双水晶翦瞳与他对视,笑容亦变得柔软起来。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掌心,仿佛允诺一般,低声道:“我不会。”

公子微微俯下身,抚着她的长发,笑道:“傻孩子,我不是在说你。”

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羞涩而避开,却将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有些倔强的重复道:“我不会。”

公子微怔,正欲开口,忽听屋外有人轻轻敲门。

初夏立时显得有些紧张,公子轻轻按压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起身,将门打开了,却见来者是一个大汉,身材甚是魁梧,满脸络腮胡,粗声粗气道:“俺找人。”

初夏扑哧一笑:“我道是谁呢?小青龙,你回来啦?”

那大汉一双眼睛立时显得灵动活络,他呵呵一笑:“你认出来啦?”

他向公子行了一礼,客房的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却是一个衣着寻常的中年妇女。不看也知,必是白雪无疑了。

初夏秀长的眉皱了皱,也顾不上别的,走上前,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白雪本欲对公子说话,因这一拉,便侧头望向初夏。她易容之后,看不出表情,语气却轻微有些调侃:“你这是怎么了?一脸焦灼。”

初夏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在白雪耳边道:“你替我诊下脉吧。”

屋内三人武功出众,内力俱佳,自然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公子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因见初夏脸色苍白,便对白雪道:“你替她看一看吧。”

“你病了?”白雪顺手一搭,道,“气色不错啊。”

“不是……”初夏有些难堪的抿了抿唇。

“气血微亏,或许是行路太累了吧。”白雪放开她的手腕,语气轻松。

“只是这样?”

“还要怎样?”

“我……不会生娃娃么?”初夏一拧眉,附在白雪耳边,悄悄说道。

此话一出,屋内其余三人都僵滞住了。

白雪与青龙下意识的望向公子,而公子……竟极为难得的,被他们瞧见脸颊微红,仿佛这一刻,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终究还是白雪见过大场面,她收回目光,极为镇定地,半似赞叹道:“公子果然是不拘礼法之人。”

公子有些狼狈的转开眼神,转而瞧见初夏不明所以的神情,修长的手指扶着额角,忍不住苦笑,却又忍不住去想,若是此刻白雪真的诊出小丫头有了喜脉,自己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第三十一章(上)

“初夏,你和青龙先出去,我有话对白雪说。”公子很快恢复了从容,淡淡吩咐道。

两人离开之后,白雪终于绷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道:“公子,你对她说了些什么?那小丫头分明是完璧之身,怎么会觉得自己有孕了?”

公子伸出手,在眉心不轻不重的摁了摁,嘴角却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许久,方道:“见到你师傅了么?”

白雪对于公子避而不答的态度颇有些不满,她撇撇嘴角,有些不甘愿道:“见了。”

公子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沉声道:“他说了什么?”

“他还是老话,老主人的死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乃是心疾复犯。”白雪肃然道,“只是有一点……”

公子不自觉的微微眯起眼睛。

“引起心疾复发的原因有许多,我师父之前并不能肯定老主人为何离世。只是前几日,谷中收治了一名病情有些古怪的病人,师父琢磨了几日,倒寻出了几分蹊跷。”

公子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忽快忽慢,屋内静静的,只有两人压抑而轻缓的呼吸声。

“老主人离世之时,奇经八脉中的阴蹻脉、阴维脉盛于阳脉。心疾极可能导致练武之人气脉不均,是以当时师父并未多想。恰好谷中前几日收容了一名重伤的女子,亦是这两阴脉远远盛于阳脉,详查之下,才发现她练得是一门很奇异的心法,只壮阴脉。师父言道,老主人……或许早年练过这样的心法,宿疾至今,便发作成了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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