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妮听了果然还不贵,比建国扔下木匠活儿回家种田要划算一些,两人马上约好了时间——拖拉机很快,上午给鲁盼儿家耕田,下午去陈家,正好两家的地靠在一起。
又有几户人家原要买耕牛的,此时也动心了,养牛要用饲料的,倒不如请拖拉机犁地,又快又省事。
而田翠翠家小卖店里出售的种子、化肥、农药也吸引了不少人,毕竟去襄平县里买,就算便宜些,也要出运费不是?
九队富裕,人均田地也多,田翠翠不出意料地揽了好几份儿活,看看天色,坐上拖拉机笑着向九队的社员们挥手,“过些天我来给大家犁地,顺便把种子化肥农药都送来。”
第159章 年轻得很
包产到户后第一年春耕, 鲁盼儿种下五十亩田后给杨瑾写信,“清明节后下了一场小雨, 田翠翠就开着拖拉机来帮我耕田了。拖拉机突突地响着,不到半天时间,五十亩地就犁好了。我发现拖拉机犁田不只快,而且耕得特别深,对土地保墒特别有利。”
“田犁好了,春耕最辛苦的活儿就完成了,接着的播种要轻松得多。我把梓嫣送到九奶奶家,带着梓恒下田。我在前面用锄头挖出坑, 他在后面数出三粒种子放进去,我们娘俩儿配合得特别好。”
“听郑峰说, 只用拖拉机耕地,还不算是真正的农业现代化, 还有能自动犁地、播种的机器,田翠翠说如果有卖的,她一定第一个买。如果那样的话,种田可就容易多了。”
“梓恒回了家, 天天在田野里跑, 很快乐, 不过还会时常想起幼儿园。我已经答应他, 到了暑假, 我们就去北京,那时候玉米已经间过苗, 锄过草,上过肥,田里没什么活儿了,而丰收丰美也放假了。”
“明天我要带梓恒和梓嫣去舅舅家,他们已经在红星一队落了户,分了田,也盖了新房。听说红星一队是离省城最近的生产队,坐长途汽车很方便,田翠翠进货时会顺路把我和孩子们送到襄平县的长途汽车站。”
“还有,我现在正按你帮我制定的学习计划复习,新买的练习题册做起来感觉还不难,我还托朱干事帮我留心,高考报名时给我捎个信……”
第二天,鲁盼儿一早坐上田翠翠的拖拉机去了襄平县,在百货商店里买了些饼干、糖果,顺手将写好的信投进路边的邮筒,这样信能更快地送到杨瑾手里,然后才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在红星一队下了车,鲁盼儿立即就看到了舅舅家。
就在大马路一边,一排新建的红砖房前面立了一处牌子,上面写着“王记”两个大字,门前停着好几辆自行车。
鲁盼儿走到门前,就见几个人说说笑笑从里面走了出来,“这衣服可真合身,王师傅手艺可真好!”
舅舅笑着送客人出来,一眼看到鲁盼儿,便笑着迎上来接过梓嫣,“小丫头长得粉团一般,呀,笑了,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鲁盼儿也笑了,“就没见过比她还爱笑的孩子。”
这时舅妈、表哥、表嫂、表妹加上几个孩子都出来了,“原来盼儿来了呀,快进屋里。”
“我竟高兴得忘了让外甥女进屋了。”舅舅大声笑着,“快来看看我们新盖的房子。”
有了改革开放政策,王铁尺下了决心从林场回来,他没有回令人伤心的家乡,而是选择了红星一队落户,“我看中这里离省城近,开裁缝铺子方便,宅基地也挑了最靠路边的,先盖了一排房子住着,等有了钱再盖上院子,在后面再起一排房子,与过去王家铺子一样,前面开店面,后面住人……”
“红星一队在郊区,这里不种粮食,只种蔬菜,专门供应省城。我们家的人都不大会干农活儿,不过也不指望那几亩地过日子……”
舅妈端了饭,“中午来不及,先随便吃点儿,下午让你表哥到省城里买点好吃的。”
鲁盼儿赶紧说:“都是一家人,不用特别买什么……”
“怎么不用!”舅舅打断了她,“省城先前特别有名气的酱香园重新开了,他们家卤的肉特别香,下午多买几样,晚上再炒几个菜!”
“这边儿人多生意好,你舅舅挣了钱,就让他们买去!”舅妈笑眯眯的,“你邮来的五百元钱可帮我们大忙,前段时间迁户口、搬家、盖房子、开铺子,样样都要花钱……”
一家人还没吃完饭,又有顾客上门。
舅舅放下碗带着大儿子出去了,鲁盼儿虽然受过舅舅指点,但毕竟没亲眼看过舅舅做活,早无心吃饭,请舅妈帮忙照看梓恒和梓嫣,自己也跟了过去。
做为红旗公社,甚至襄平县里都颇有名气的裁缝,鲁盼儿对于做衣服已经很有经验了,但是在舅舅面前,她才知道自己还差了不少。
大表哥跟着舅舅做了十几年的衣服,按舅舅的话说,还不能算是真正出徒,而她在基本功方面还差得远呢。
不料王铁尺带着外甥女儿几天之后,对她评价也相当高,“你这心思还真灵巧,对颜色、样式看得特别准,特别能吸引顾客。这方面我都比不了你,你的两个表哥更差得远了。”
舅舅的眼光还真准!鲁盼儿从做裁缝活儿起,不知不觉就引来许多顾客,而这些人又为她带来更多的顾客,其中很多人现在已经只固定在她这里做衣服了,“我自己就喜欢穿好看的衣服,一直特别注意人们的穿着,又经常帮身边的朋友出主意,选布料、样式确实很熟练,可是舅舅的做工我可比不了,尤其是皮衣,我简直一窍不通。”
“术业有专攻,皮衣金贵,手工就是最重要的,式样反倒要平常一些,你不学就不学罢,”舅舅替她打算,“就像开饭店,有几样真正的拿手菜就足够了,倒比样样都会、样样寻常要吸引客人。”
“我还真没想这么多,”鲁盼儿笑了,“最开始做缝纫活儿是觉得好玩儿,后来是为了挣钱,将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儿做——今年我打算报考大学,到北京上学,将来毕业也争取留在北京,一家人团聚。”
“表姐,你不是结婚了吗?结婚了就不能报考大学了。”表妹在一旁说。
“不会的,你姐夫也结过婚,他的很多同学也都结过婚,又有了孩子,也都顺利地上了大学。”
“可是我刚刚听广播里就这么说的呀!”表妹很肯定,“不信,你问我妈,她也听到了。”
舅妈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当时你们在商量做衣服,可能没注意。”
鲁盼儿呆住了,明明前两年高考并没有对结婚的限制,怎么今年就变了呢?
舅舅见状,急忙叫了大儿子,“你赶紧骑车去省城,到报刊亭买一张今天的报纸,上面一定有报道。”
毕竟离省城近,报纸一会儿就买了回来,上面果然报导了今年高考报考条件,结过婚果然不能报考。
就在表哥去买报纸时,鲁盼儿已经相信了,表妹听的消息自然不能错,再看过报纸,也能平静地接受。她曾经放弃过,再经历的时候,总是更容易一些,“麻烦大表哥白跑了一趟。不能报考也没什么,世上的路有千万条,怎么都能走得通,又不是只有上大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