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队长不知自己怎么又成了大家的对立面,一时之间拼命想怎么反驳,连派活儿都停了下来。
吴九爷生气地喝道:“去年春耕第一天就误了农时,水稻产量下降,今年派活儿就耽搁住了,你这个队长怎么当的!”
水稻产量下降,吴队长被全村人骂,自家也受影响,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早不像过去一样把种田当成最重要的事儿,便不讲理地嚷道:“一个两个的,都不听队长派活儿,能不耽误农时吗?”
“那是因为你心思就不正!”小春婶儿就高声说:“蔡颖要插秧就让她去呗;鲁老师才怀了孕,正适合去拨秧,有什么可磨蹭的?派个活还扯杨门女将呢,我看你就是金兀术!”
金兀术正是杨门女将故事中最坏的人,大家就全笑了,“小春婶儿派活儿比吴队长还清楚,把吴队长比成金兀术也比得合适。”九队的水稻减产,大家分的粮食少了,不都是因为吴队长?在大家眼里,他其实比金兀术还坏呢。
吴队长听了心里不痛快极了,好不容易想出杨门女将做说辞,却被说成金兀术,就气哼哼地说:“杨瑾刚刚说了,杨门女将的故事是假的,当然也没有金兀术了。”
“虽然杨门女将的故事是杜撰,可金兀术却是历史上确有其人。”杨瑾笑着补了一句,“他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第四个儿子,演义里便叫四太子。”
“看,我说的不错吧。”小春婶儿就得意地笑了,许多人也附和着笑,将吴队长笑得心里不自在极了。
意识到让鲁盼儿插秧是不可能的了,吴队长赶紧将活儿派了,不再面对大家别有含义的笑容,“大家下田劳动去!”
偏偏小春婶儿还在好奇,一路走一路问:“杨老师,没有了杨门女将,是谁把金兀术打败的呢?”
“岳飞、吴玠、韩世忠等大将都与金兀术交过手,这里面还真有一位奇女子,名叫梁红玉……”
小春婶儿就高兴了,“果然还是有女将军吧!”
“女将军”,吴队长听到都生气,就马上骂了过去,“你想当女将军呀,做梦吧!”
小春婶儿可不气馁,“现在不打仗了,不当女将军也没什么,可我要当生产队长保准儿比你强!”
许多人就嗤嗤地笑了,“红旗三队就是女队长,听说大家都挺服她的!”
听着大家的说笑声越来越远了,鲁盼儿的嘴角还向上翘着呢。
杨瑾还真是什么都懂,而社员们真是有趣儿。
至于吴队长嘛,到了最后,他也没给自己派活儿,不过自己就默认是拨秧了,毕竟小春婶儿提过,大家也都同意了。
陈婶儿也是这么想的,笑着向她招手,“来,我们在一处拨秧吧。”
第96章 相互吹捧
拨秧是俏活儿, 因此这里多是与吴队长有关系的人:吴队长媳妇儿、吴队长亲戚、吴队长的亲家……
唯独陈婶儿不是。
吴队长把自家人分去拨秧时也曾想把陈婶儿换下来,可是陈婶儿却自有办法, 始终没有被排挤出去。现在,鲁盼儿来了,她正好多了一个伴儿。
鲁盼儿也愿意跟她在一起,两人携手进了队部。
东北的春天来得晚,为了保障水稻有足够的生长期,只能提前在室内提前育秧。
春寒还没完全退去时,社员们就在队部的几间屋子里开始选种、浸泡、育秧了,屋子里的温度用炉火调高, 秧苗长了起来,天气也转暖了, 正好将秧苗拨下插到水田里。
“拨秧不难,就是要小心, 千万不能伤了秧苗的根,要么移到水田里就不容易成活了……”陈婶儿知道鲁盼儿是每一次拨秧,就笑着告诉她,“很容易上手的。”
确实比插秧容易得多, 而且拨秧并不蹲, 可以坐在木凳上, 鲁盼儿虽然怀了孕, 却也没觉得累。
一进育秧室, 大家赶着拨出一些秧苗,一把把的用稻草捆好, 看着运秧的人送走,接下来的活儿就不急了。
拨秧总要看着插秧的进展,一下子拨下太多不能及时插秧就会浪费,大家慢悠悠地扯着秧苗,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儿。
吴婶儿与她的亲家和几个亲戚说得十分热闹。
鲁盼儿就知道了为什么去年吴红和蔡颖能在育秧室里打起来,那时候拨秧的人更多,而活儿是一样的,大家闲着的时间更多,然后就生了事儿。
眼下吴队长媳妇与她家的几个亲戚凑在一起,分明要将陈婶儿与鲁盼儿晾到一旁。
陈婶儿仿佛没看到似的,一边拨秧一边笑着说:“我早知道你是好生养的,结婚没几个月,果然就传出喜信儿——而且这胎一定顺,你只管放心。”
鲁盼儿笑笑,“我没担心呢。”
“心里舒舒坦坦的,孩子就会长得好。”
“嗯。”
“唉,建军就是傻,”陈婶儿降低了声音,“人家首长的女儿能看上他吗?他向人家提了一句,立即就被回绝了,说是正在读书,没有心思谈恋爱,其实就是觉得他癞□□想吃天鹅肉——他再找不着你这么好的媳妇了,倒是杨老师有眼光,你们也很般配。”
也许陈婶是怕自己恨上建军,每次在自己面前都要骂他几句,鲁盼儿就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我现在跟杨老师挺好的。”
陈婶儿就又转而担心建国,“也不知道他第一次插秧能不能受得住?”
今年建国被派去插秧了,陈婶儿也没反对,他已经十八周岁了,在农村正是壮劳力,应该干最重的活儿。
鲁盼儿就笑,“先前陈婶儿还劝我不要担心跃进,现在到了建国,又白白操心干什么?”
陈婶儿也抿嘴笑了,“可不是!不过,当妈的心就是这样。”
鲁盼儿点了点头,她可不是随便应和陈婶儿,而是真有了这样的感触,自己肚子里的这个,还小小的,没降生到世上,可她已经开始操心——就比如今天,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宝贝,自己早就去插秧了。
陈婶儿是过来人,什么都明白,“人正是这样的,所以我又是恨建军,又是怕他一心攀高枝儿,将来吃了亏。”又悄悄指了指那边的吴队长媳妇儿,“有苦说不出,还要在人前装样子……”
果然,吴队长媳妇儿正在向亲家比划着说:“小红婆家过的日子真像神仙一样:水不用挑,打开水龙头就流了出来;烧火也不用秸杆,而是用煤;还有啊,到了冬天,不用烧炕,有暖气——哎,鲁老师,万县长家的暖气可比你们家的还要好,县委大院有一个锅炉房,一进十一月就一起烧火,呦!屋子里暖和的跟开了春一样!你们家要自己烧火的,只能算是土暖气。”
鲁盼儿见吴婶儿把话头引到了自己身上,知道因为自家的新房加了暖气,她心里不自在了,就笑笑说:“县委大院那是集中供暖,我们当然比不了。”她和杨瑾也从没想过跟谁比,只过自己的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