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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老二次元不能结婚!(117)

时章双手在身后攥着衬衣,拼命咬牙,颈侧鼓胀的血管跳得飞快,眼前只有宋拂之潮红而高傲的脸。

时章差点在最后的刹那落下泪来。

这么好的人,让时章愿意捧出一颗残破的真心交到他手里,因为他知道,宋拂之能治好他。

“我怕你听了就没好心情了。”时章还是有点不忍。

宋拂之说“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心情就会好。”

今晚的宋老师太不一样了,时章难耐地拉着他,很不合时宜地亲了他一口。

“是我妈烫的,但我也怪不了她。”

时章的语气很平静,好像讲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

时章说他想从头讲,于是宋拂之就安静地从头听。

时章的妈是酒店服务员,颇有姿色,这辈子的终极目标就是嫁个有钱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时章的爸正好就是那个有钱人,那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漂亮女人睡一觉。

于是在几十年前,杯盘狼藉的夜晚,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贫穷的女人,就这么有了时章。

怀胎十月诞下一个胖乎乎的大胖小子,女人以为自己拥有了飞上枝头的翅膀,却在男人冷淡的眼神中,得知他已经和门当户对的女孩结了婚。

男人就这样把女人和婴儿丢在了阴湿的角落,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

多么俗套的故事,放在陈旧的故事会小杂本儿里都没人想看。

但当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在现实,便成了一部可笑可悲的哑剧。

幻梦破灭,女人不仅没有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的太太,反而仍然只能呆在她那破旧不堪的小楼里,丢了工作,还多了一张只会哇哇大哭的嘴。

她常常突然大哭,尖叫,摔东西,捂住婴儿的口鼻,看着小生命挣扎,她再崩溃地放开手。

那时的时章还太小太小了,这是真的没有记忆。

幸好婴儿没有记忆。

但等时章长大一点,几岁的年纪,母亲仍然不见好转,不再像以前那么激烈,而是常常陷入长久的低落悲伤。她的情绪有时突然暴躁,言行激动,时章就是她最顺手的出气筒。

时章身后的伤就是那么来的。

那天母亲刚烧了壶开水,时章那么小的小孩,站在她身边说肚子饿,想吃东西,她不知怎么就突然爆发了。

憔悴的女人却拥有恐怖的力量,拖过小孩,拽下裤子狠揍了他一下,下一秒她看到正在尖啸的开水壶,便毫无犹豫地伸出了手。

不知多久后她回过神来,抱着早已哭叫得发晕的儿子冲凉,去找医生,在小诊所里嚎啕大哭。

许多许多年后,时章学习了很多知识,走了很远的距离,偶尔被迫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他母亲应该是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男人抛弃,婴儿哭闹,她那么穷,甚至都没听说过心理医生,也不知道这是种病,她是生病了。

在毫无干预,甚至持续恶化的环境下,短暂的产后抑郁症会成为长期的精神疾病,而她只觉得痛苦,不知道怎么自救。

说来可笑,这样的生活竟是被时章的父亲改变的。

时章磕磕绊绊地上了小学之后,有天放学后,极少出现在家里的父亲突然出现。

他西装笔挺,和他们破败窄小的小屋格格不入。

非婚生子的抚养权一般归母亲,但父亲这时出现,领养了时章,从此在法律上,时章就是他时正霖的儿子。

然而时正霖没有让时章跟他回时家,而是仍然将他留在了这条巷子里。

父亲给了母子俩一大笔钱,后来母亲用这笔钱离开了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好像是出了国。

于是就剩下时章一个人,他只有每个月足够支付生活的抚养费,和偶尔前来视察的父亲。

也是在很后来,时章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在法律上认了自己这个儿子——

因为那年时正霖的妻子生产,生出来的是个女儿,时妍。

很荒谬很丑陋的经历,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像是最劣质的庸俗小说里都懒得去描述的身世,就这样轻飘飘地降落在时章生命里。

时章尽量讲得简明扼要,拿去所有修饰词,言语间也不带感情,但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宋拂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脚都变得冰凉。

于是讲到时妍的出生,时章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时章后悔了,他还是不应该说的,宋拂之没必要听他说这些陈旧而不堪的破事,他是家庭幸福的孩子,应该一直快乐,不应该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事了,就这样。”

反而是时章安抚般地吻了吻宋拂之,盖住他单薄颤动的睫毛,轻声哄他,“睡觉吧,你就当你做了一个噩梦。”

宋拂之没说话,按着时章的脑袋,让他转了个方向。

于是变成了时章面朝墙侧躺,宋拂之从身后抱着他。

“睡了啊?”时章想回头问他,又被宋拂之摁着脑袋推了回去。

宋拂之的额头抵在时章后背,很轻地“嗯”了一声。

房间陷入沉寂,浅淡的月色薄薄地笼在两人身上。

过了很久很久,好像冰川都融化,太阳都坠落,时章才感到,肩胛骨那块的皮肤上渐渐渗入一片沉默的湿意。

心尖被猛地一掐,时章鼻头突然很酸。

-

两人一起睡到了将近第二天中午,太阳直烈烈地照在两人身上。

门外传来王老师和老宋隐隐约约的讲话声,还有厨房里叮叮梆梆的声音。

“他们怎么还不起啊?”

老宋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拂之一下子清醒了,和同样睁开眼的时章对上了视线。

两人很默契,飞快地起身,穿衣服穿裤子。

时章飞快捡起地板上散落的东西们,像特种兵一样潜伏到门口,悄无声息地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打了个结。

王老师在外头埋怨:“你甭管他们,又不用上学,好不容易周末睡懒觉,叫什么叫?”

“但是他们睡太久啦。”老宋听起来还是很担心,“会不会睡傻啊。”

屋里两人无声地笑起来,劲儿一下子松了。

“会不会睡傻了啊?”宋拂之看着时章,笑着轻声问他。

时章本来也是带着笑的,他端详了几秒宋拂之的脸,这笑容又慢慢消失了。

宋拂之脸上的表情很轻松,眼皮却有点肿,红红的。

这昨晚是哭了多久。

“……”

时章无声地叹了口气,圈住宋拂之的腰,轻轻吻他颤抖的眼皮。

他不想再看到宋老师这么难过的样子了。

“但是你看,我现在很厉害,对不对?”

时章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句,宋拂之却听懂了。

“我有工作,有工资,还有一位这么这么好的先生。”时章说。

“我就是全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哭什么?”

宋拂之有点挂不住,别过脸去,闷闷地说:“我就是眼皮子薄,哭一小会儿就肿,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