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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只是交易(9)+番外

“你,不愿意吗?”

他的眼神,好象是悲伤——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悲伤!全是我错乱的想象作怪,我眨眼,使劲盯着被两倒车灯衍射出的路面,我踩下油门。

我什么都不要再想。

我已经望见渡口了,就在前面,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有人从上面下来,把我的他带走,他就肯定肯定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跟我走吧,原,我不管你是小原还是雷耀,我都要带你走,谁都不能挡着我!”我抓紧方向盘,我的指头尖锐地疼,好象我紧抓的是长满刺的荆棘,但我不能松开,倘若这时候再松手,连皮带肉,我的筋骨都要拆散。

我把车开到渡口了。渡口只有灯,渡船还没有来。

我看表,还差半小时,第一艘渡轮就要来了。我把车里暖气开大,给他套了两件毛衣,还是怕不够。

还有半小时,还有半小时——我开始吹口哨,反而因为紧张而吹得更悠扬,更自在;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我的本性,只有貌似自在地伪装下去。

手机突然响了,像把整个黑夜都吵醒,我立刻把它关上。

再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我不吹口哨了,我把脸埋在方向盘里,深深呼吸。

万籁俱寂。连海鸟都归巢。

我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我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嗫嚅,我的头脑又在发昏——他不可能在说话!

逐渐地,我的脸一点点吓白,我鼓起我所有勇气,我抬头,我回头,我看着这个男人,像看着终生的敌人,我盯着他的嘴,好确信我真是在发昏。

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再说话了,他已经失去一切了,他怎可能说话?

当我凝视他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动作,他根本还是老样子,我把手朝他伸,想摸摸他的脸,这时候,我就听见他的声音了,无比清晰,无比细弱,无比真实——

他说:“端康——端康。”嘶哑地低沉地,他说,他吐露。

刹那,我的心都不能再跳,他真的在出声,他真的在说出我的名字,好象我的名字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所知道的语言。

喉头堵着,气都要喘不上,还提什么哭,我的力气都给抽走,我只能看着他,呆愣木然地看他。

这个毁灭我一切的他,却在叫出我的名字,一遍接着一遍。

我完了,我知道我一切的如意算盘都完蛋,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谁了——这就像有人把我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我却众目睽睽下行走一样,开始时我自己还不知道,所以可以沾沾自喜,现在我知道了,我傻掉了。

终于,我被他认出来,没错,我就是他最讨厌最讨厌的李端康!

他,是雷耀。他回来了。

“你想怎么样?你不跟我走了,是吧!”我还没能回过劲,我还在想把他带走,话讲出口,才知道不可能,我在说话的人是坚决顽固的雷耀,而不是随我摆布的小原。

我硬呛呛地问,却又手足并用的跌跌爬爬到后座,我哆嗦地张开双手,像癫狂的猎狗找他迷路的主人,我踉跄爬到他身上,我死死搂着他,我不要松开!

我没有哭,哭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眼泪,他也不会因为同情我,为我掉几滴泪,我又何必要在雷耀面前丢人现眼,我倒恨不得现在真用双手把他勒死算了,他以后就再也别想恢复,再别想哄骗我又爱上一个他。

他安静地任我发狂。他还要装小原!

我搂他,我只知道我要紧紧地搂着我的他,不然他就要走了,直到第一声渡船鸣笛,催命符一样地急,根本不让我等到他回心转意。

在漫无边际地黑夜与黎明的交界,我被困住,挣扎不得,他却要离开我走进光亮,把我一辈子都扔在黑夜里。

轻微地,他开始说新的词语,我一直一直顾不上听,但最后,我听了,听清楚了——

“三角——”

“什么?”

“心,三角……心,我的。”

“三角形?你的心?——是那个泥巴?”

我好不容易,抬头看看他。

他的眉头才慢慢展开,他的眼睛又是那么美丽和温柔了,他的瞳仁里只有睁大眼睛呆若木鸡的我,他终于回应我的渴望,而微微地微微地点头——真的是对着我,李端康。

第九章

我是在做梦吧?!

我探探身,我亲了他一下,他颜色竟不稍变,他没有厌恶的表示——太离奇了!

“你捏的那个东西是心?是给谁的?”我疑惑,吃味,再自审,“是给我的?给我李端康的吗?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他却闭上了眼睛,在我留神、凝视他的反应时,他轻松地把眼睛闭上,意思是他要休息了,他累了,我当然知道这是要我不要打扰他的意思,但我反正是要一直抱着他的,这些个月过去,他早该习惯了我的抱住,这是亲昵绝不是打扰。

他是该闭上眼睛不要看我,我的心跳才能慢慢正常跳动,我的脑袋才能进去氧气正常思考——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又不得不相信,要他真是雷耀,他就不会骗我,他一向说到做到,从答应我到抛弃我,他确实是用尽手段,但仔细想了,他却真的没用过下三滥的手法欺骗我,他把我干脆利落地扔掉,他说要自由就一定要离开我,他还给我一张加了好几位零的支票——那时候,他也不算很有钱,一定也是拿出了所有财产,仅为了打发我这个一手捧红他的恩人。

他那时是讨厌我讨厌得要死了。

但现在究竟怎样?!

我抓着头发,完全忽视了身边这个罪魁祸首,彻底陷入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在我设想了几十种他真的病好与假的病好,我们真的走与真的不走,他真对我有什么和对我一点也没有什么的可能性后,我决定了——

他以为他会叫出我的名字了,还省掉前面那个姓,我就会感恩戴德了吗?他以为他拿出个什么破泥巴,哄骗我是什么心不心的,我就会相信他?怎么可能!他竟然还以为让我亲亲他,再装死人不动弹,就能表现出他对我还有点情意?

他当我是傻子吗?

就算我以前是像个傻子,我现在也不是。

要是,要是他真对我有什么,那么就在他健健康康、蹦蹦跳跳,重新变成正常的雷耀的时候,亲口告诉我李端康!

2000年1月8日

赵芩来了,要把他带走,我同意了。

但我也要和他一起去。

我收了一件衬衫,叠好了,发现手上的是裤子,衬衫还被扔在旁边,我拾起衬衫再叠,塞到箱子里,发现冬天衣服应该垫底下,夏天衣服应该放上面,全都乱了,我又拆箱重装。

屋里没人说话。

我沉默,他也无声。

打开窗户透气,寒冷,卷进心里。

“我还是不去了。”我背对他,没有踌躇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吃惊。

这时候,再说这些,会不会太迟。

“我问你——你说是就眨下眼睛,就眨一次——我问你——”我靠着窗棱,转过身,我遥望坐在轮椅上的他,“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是吧?”

我指望他自动缴械投降。

他的眼睛没有动,清澈地深不见底地回望我。

无奈,我小步走近他,撑着扶手,我半跪在他面前,我顶着他的额头,撞着,认真逼问:“你对我——是真的?”

我好象是在逼口供的恶人,要他不承认,我好象就会对他行凶,我承认我在逼迫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逼迫他对我坦诚他哪怕一点点微薄的情感。

我不在乎他究竟是谁,我也不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意识,我连他是不是一直都在看我笑话,都再也不想知道,我在乎的就他这一句话。

是真的?还是只是骗骗我玩?

他眨眼睛了。

就眨了一次。

然后,他就一瞬不瞬,炯炯地盯着我。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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