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拾年(婚恋)(3)

叶小拾突然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厚厚的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狭沟沟壑壑的眼窝,时而左脚跺地,时而右脚抬起,在A市无比寒冷的深冬里等待着两元一张的破旧钱币。

小时候条件不好,叶小拾童年没有玩具,只有一个每天都在做糖稀的母亲。她时不时的想与母亲搭话聊天,可母亲话少严肃,小拾常常碰壁。所以在母亲说过的为数不多的话语中,小拾基本句句记得。

她曾问过母亲:“妈,你每天在串山楂,不好卖的,现在的花样多着呢,我看有人会把山楂和葡萄串在一起,买的人可多了!”

母亲坚持卖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山楂大串,反驳她:“葡萄是葡萄,山楂是山楂,自己都有自己的签子。”

在母亲倒在血泊里的前二十几年,叶小拾一直认为没文化的女人说话无据。直到后来命运用一只生硬而冰冷的竹签将她刺得体无完肤,她才将母亲的那句真理奉在窝心。

小拾,葡萄是葡萄,山楂是山楂,自己都有自己的签子。

母亲时常化作繁星,一脸冰冷的,在小拾每个不经意的抬头仰望星空的脆弱时刻,耳提面命。

莫政棠就是那优美葡萄园里结出的葡萄,而她,只不过是大山里落了一地的廉价山楂,她曾任性而顽抗的想要追寻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曾经那么勇敢过。

许姐的催命电话又打来了,叶小拾一边上了公交车,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翻看手里的档案夹。

“小拾,情况怎么样啊?”

“许姐,我刚上车,还没到。”催催催,一大早的哪那么多情况?

“省台我安排了朋友,她会带你进去的。你见到莫政棠之后一定一定先套近乎,别急着把合作的事和他说,碰了几回钉子了,这次一定要把他挖过来!”

许大制片软磨硬泡的功夫不得不让叶小拾佩服,她一贯做事雷厉风行,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好容易爬上了制片人的位置,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许制片正接手一档新节目,主持人已经圈定了,正是她费劲千辛万苦要挖角的莫政棠。

叶小拾不知道许姐为什么对一个电台主持人如此有兴趣,反正许姐有钱有能力,不惜倒贴腰包砸钱和莫政棠死磕,屡屡失败却越挫越勇。叶小拾本可以推辞这次出差的任务的,可是谁让神通广大的许制片一早就获悉她和他是校友,威逼利诱派她来搞定莫政棠,威逼叶小拾倒不怕,可是主编的职位就诱惑的吊在眼前,翻了一倍的薪水让叶小拾不得不动心。

所以,即使再尴尬,也要硬着头皮去见他,看在钱的面子上。

许制片还不死心,继续絮叨:“叶小拾,你有没有穿漂亮点?”

“姐,你是让我去j□j他么?”莫政棠吃这套才怪。

“总之,在光线传媒下手之前,莫政棠必须成为我新节目的主持人,能不能升主编你就看着办吧妞!”

许姐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叶小拾刚好下车,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电视塔,她心里开始打鼓。就像是初次见莫政棠时难以掩盖的心跳。

许姐安排的人叫小涿,她很低调的将叶小拾带进了电视台,威严的武警冲叶小拾敬了个礼,让这个前来挖角的人着实心虚了一把。由于是午饭时间,小涿先把小拾带进了食堂,请她吃了顿还算丰盛的自选午餐。

小涿坐在叶小拾对面,做贼一样悄悄地说道:“许姐都派人来好几趟了,莫政棠腕还挺大。你也是被派来挖角的吧?”

叶小拾谨慎的摇摇头,不愿多透露:“只是找他做一个广告代言的合作而已。”

小涿快言快语:“拉倒吧!先合作,再利诱,上钩之后就挖过来,许姐这套路数我能不知道?我合同期也快到了,过阵子就要去你们台投奔许姐了,也算是自己人,跟我藏着掖着没用。”

叶小拾连连点头,微笑不语,嘴角翘起间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身影翩翩自远处而来。叶小拾的笑一下子就僵在了嘴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涿并未发觉叶小拾的异常,很实在的给她提供着参考:“莫政棠窝在我们这儿确实有点可惜了,以他的条件和学历,完全可以去你们这样的地方施展拳脚,许姐是多么牛的人物,她想捧谁那还不是一捧一个准?可是这个莫政棠也太沉得住气,眼看合同到期了,身价倍涨,听说光线前些日子来挖他他都没动地儿,就死磕在A市做DJ。”

随着小涿的描述,莫政棠穿过食堂的一个又一个窗口,慢动作映照在叶小拾眼里,看得她一阵心悸,连忙低下头去,不让他发现自己。

他意气风发的笑容如同一道绚丽的风景,明晃晃的让叶小拾不敢抬眼。他身边跟着的漂亮女人,是女友么?

七年了,山一程,水一程,他的生活大概已经翻天覆地。

闭上眼,脑中还清晰着他刚刚的身影。这么多年了,他变化不是一点点,再不是那个青涩高挺的青年,而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英气逼人的男人。

一身贵气的深蓝色休闲西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傲世一样自信的微笑着,露出一口白色整齐的牙齿。

记得上学那会儿,他总能把白色T恤和淡蓝色的牛仔衬衫穿得潮流精致,像是胶片电影里的一角,莫政棠的五官并非漂亮得如明星一样的精致,取胜的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和风度。

那时候的小拾自信而张扬,最大的乐趣就是和莫政棠作对。回想起有次学院里举办乐器大赛,小拾和莫政棠作为学生干部是必须要演奏一样乐器的。天知道对于她这个只会拿奖学金的理科生来说登台演奏是多么不科学的事,可为了和莫政棠的外联部一决高下,小拾硬着头皮答应了。

在被别的寝室敲拖布杆之后,小拾只好悻悻的带着她的笛子躲到了体育馆的小树林里练习,最后自己都想把笛子做成拖布杆了。

笛子被气急败坏的她丢到草地上去,却被人弯腰拾起。

小拾抬头,见莫政棠款款而来,抽出纸巾将笛子擦了擦,递还给她。

“叶小拾,不行可以和老师去申请退出。”事事都在叶小拾之上莫部长毫不放弃挖苦她的机会。

“谁说我不行!”小拾一把抢过笛子,放在嘴边胡吹一通。

呕哑嘲哳,难为听…

莫政棠将笛子从她手中抽出,放在自己手心,修长的手指很标准的握上去,指腹堵住笛孔,示范给她看:“右手的手指放在这里。”

他将唇贴上她吹过的笛孔,气息轻轻推出,婉转的笛声便悠扬而出,指节翻动间已经转了好几个动听的音,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你试试看。”他将笛子递还给她,一动不动的等着她的反馈。

叶小拾耳根一红,也将唇贴上了那个孔,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的唇上的温度,足以让未经世事的理科女心乱如麻。

后来,松子,小拾,莫政棠,还有景长四个学生骨干,同台表演了一曲林海的《杨柳》,莫政棠弹古筝的样子,让叶小拾这种没有文艺细胞的人来形容是决计形容不出的,如果用现在的年轻人的话来说,就叫做“很仙”。

上一篇:楚楚动人 下一篇:罪爱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