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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难追(31)+番外

同陆进宗离婚后,她为了养病,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回过北城,与阿砚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每次见面,也都是那孩子过来看她。

眼见着他变得愈来愈冷漠,她也曾懊恼过,觉得是自己没做好母亲的责任。

她那时不该那样懦弱地去逃避。

可阿砚总会同她说,做一个快乐的母亲比做一个负责却不快乐的母亲更重要。

这句话叫她心安理得了许多年。

可她又何尝不知,阿砚会养成这般冷情冷心的性子,她这个做母亲的责无旁贷。

“韩阿姨?”江瑟轻唤了声,“怎么了?”

韩茵回过神,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

江瑟笑笑,低头抿了一口茶。

送完酒,又陪着韩茵说了大半小时的话,她看了眼腕表,起身告辞。要搁往常,韩茵多半要挽留几声,叫江瑟多陪她说说话的。

但今日她却没留人。

江瑟走后,她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望着外头的雪景,须臾,她掀开垂落在左手的宽大袖子,低头去看手腕上的伤疤。

那日也是个落雪日吧。

她自杀的那日。

她与陆进宗青梅竹马,也算是两情相悦过。得知陆进宗出轨并且连孩子都有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他后悔,用最惨烈的方式。

于是穿着他们成婚时的婚纱,一个人躺在浴缸里,用尖利的水果刀划开了手腕,温热的水漫上来时,她躺在浴缸里笑得像个疯子。

可那天第一个走进来的人却不是陆进宗,而是她的阿砚。

只有十二岁的小少年,身上还穿着尚未及脱下的西装校服,就那样,踩着一地粉色的水,将她的手腕从浴缸里捞出来。

那时韩茵的意识早已模糊,已经听不清陆怀砚在说什么。

只记得他那双从来冷静克制的眸子是那样的悲伤。

那是韩茵唯一一次在陆怀砚脸上看到那样的神色。

本以为会让陆进宗后悔的那个落雪日,后来成了韩茵此生最后悔的一日。

那一夜的雪啊,落满了她的阿砚的肩头。

她总想往南边去,何尝不是为了逃开那年复一年的落雪日?

陆怀砚回来得及时,韩茵被抢救了回来。

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养病,又花了一年的时间离婚。

离开北城时,陆怀砚就站在车外,同她说:“不必顾虑我,母亲想去哪便去哪,我更想要一个自私但快乐的母亲。”

他从不曾怪过她。

韩茵放下衣袖,遮住那道狰狞的旧疤,给陆怀砚发了条微信:【阿砚,要不妈妈在寒山寺再多住一段时日?】

英国那边刚过凌晨两点,陆怀砚还未睡,瞥见韩茵的消息,直接便回拨了个电话。

韩茵边叹气边接起:“怎么还没睡?”

“醒来喝点水,”陆怀砚面无波澜地扯着谎,边划着电脑屏幕边淡淡问,“怎么忽然改主意了?您前几日不还说要去更暖和些的地方么?”

韩茵张了张唇,斟酌着道:“你往后几年不是要经常来桐城吗?我留在桐城,你来看我也方便些,妈妈也能好好陪陪你。”

陆怀砚眸光微顿,忖度两秒便阖起电脑,摘了眼镜,淡淡道:“今天谁来找过您了?祖父还是舅舅?”

若是声音有温度,他此刻的声音比起刚刚大抵是要低个一两度。

韩茵笑道:“都不是,你听听你提起你祖父和舅舅的语气,难怪瑟瑟说她不敢同你喝茶。”

陆怀砚闻言便抬了抬眼,盯着前头酒柜上刚从拍卖场拍下的手提箱,不动声色地问着:“她今儿来陪您喝茶了?怎么,她说她怕我?”

“瑟瑟怎会这样说?”韩茵感叹道,“但你也不想想你整日冷得跟没了七情六欲一样,哪个小姑娘不怕你?”

七情六欲?

陆怀砚挑眉,无声地笑了:“她觉得我没有七情六欲?”

韩茵:“不仅她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您要是怕我没了七情六欲才想要留在桐城,那便不必了。”陆怀砚的声嗓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玩味,“我最近恰好遇见位能让我有七情六欲的人。”

韩茵怔了怔,一时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喜欢的人了?谁?”

陆怀砚提唇笑笑:“不是您说我今年会红鸾星动的么?你就当是那颗红鸾星出现了,至于是谁,等以后八字里有一撇了,我再同您说。”

-

韩茵同陆怀砚的这通电话还未结束,江瑟便已下了山,回到停车场。

桐城的冬天与北城截然不同。

与北城干冽的寒冷不一样,这里的空气始终缠绕着一股沉甸甸的湿气。风吹来时,那股子湿冷直往骨缝里钻,冷得人打哆嗦。

难怪韩姨想往更暖和的地方去。

落下车窗,江瑟伸手接住从半空中坠落的雪花,直到青白的手指被冻得失去知觉,才收回手。

余光瞥见放在副驾上的画册,她抿了抿唇,起车离去。

何苗说张玥今天会来旗袍店,江瑟直接将车开去锦绣巷。

料想是从何苗那听说了她会来,江瑟到的时候,张玥正坐在柜台后,低头翻着布册。

铺子里就她一个人,整个外间静得连布册翻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唯一一点动静,还是江瑟抖雪收伞带来的声响。

张玥没什么表情地抬起眼,“小苗说你挑好花案了。”

江瑟微笑着颔首,将伞支在铺子外,走进去,卷开手里的画纸,说:“张老板听说过无足鸟吗?”

她指着画纸上的鸟,“就这种,这是我要的鸟。”

听见无足鸟三个字,张玥脸色“唰”一下变白。

目光如外面的雪花一般,缓缓垂落,望着纸上那只无足鸟的后半截。

乌黑纤长的尾,一片羽朝上,一片羽朝下。

“抱歉,这种鸟我没从没在旗袍上绣过,江小姐还是另请高就吧。”

“没在旗袍上绣过,那就是在别的地方绣过?”江瑟望着她,歪了歪头,温声问道,“比方说,一张被人珍藏的手帕?”

张玥用力地抿着唇,苍白的唇因着翻涌的情绪而轻轻颤抖。

她闭了闭眼,倏忽间想起那男人离去时说过的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认识我。张玥,你从来都不认识我,记住了吗?】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定定望着江瑟,哑着声说:“你不喜欢旗袍,你来‘张绣’也不是为了做旗袍。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可图?”

她唇角牵起一丝凄怆的笑,这笑容,叫她木呆呆的脸多了丝人气。

再不像一个行尸走肉的人了。

将旗袍带回去的第二日,余诗英一面夸着张玥的手艺,一面不解她为何要在一条没什么人流量的废旧老街开店。

今日之前,江瑟还不敢确定。

今日之后,她终于可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