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396)

“我们为他们举办过一个婚礼。他们送了我们一个披肩,说这是一生的友谊的证明。那天,他们一直在跳舞,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食物和美酒的香气把人的脑子都熏热了。我没有醉,又好像醉了。”

“人间的幸福多么简单,又多么难得啊。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也能够这样快乐。所以我说,就算七星披肩能够偷天换日,我也不想留下任何一刻,因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现在……”他声音里的颤抖越来越多,终于哽咽。

“我有些后悔了。”

他继续向前走去,不停的向两边张望着。

李团结道:“你在找什么?”

“那颗树呢?”齐流木说,“你种下的树,我听年轻人们管它叫相思树。还有姻缘庙……”

他的手指从下往上,遥遥指向空无一物的虚空:“有情人走过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才能来到月老面前。他们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红绸挂在了树枝上,虔诚的拜了又拜,祈求月老能保佑他们百年好合。那时的一张张笑脸,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他们无所顾忌的畅言的爱语,现在好像还能听到。那样鲜活的生命,那么热烈的情感,总是会让我为之触动。”

慢慢的,他跃动着光芒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的命运已经定好,那些愿望和爱语,都会随着死亡结束。”

“你还记得我们遇到过的那个女人吗?她说,傈西族的人死后,都要在花海子里种下一朵花。他们穿过花海子,走过亨日皮,灵魂才能得到永生。”

现在,花海子也没了。

无论是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景色,都消失了。

他抬起颤抖的双手,用力的捂住了脸。

不停有泪水从他瘦的突出了骨骼的手背上,指缝中流下来,他削薄的身体像被重物压倒一样躬了下去,风中残烛搬颤抖着,好像再也承受不住那汹涌的情感,和巨大的悲伤了。

“我应该救他们的……”破碎的哽咽从那手下溢出,“我应该救他们的啊……”

他急促的喘息着,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眼前全是那些善良的,微笑着的面孔,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了冰冷的黑白。那些人再也不存在这片天地了,大理国也从人间消失了。他拼命的想,拼命的回忆。他不敢忘记。

如果他不记得,还有谁会记得?

忽然,手背被什么东西搔动了一下。

齐流木移开手,模糊的视野中是一团淡淡的粉色。他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那竟是一朵小小的花。

淡绿色的花茎,粉到莹白的花瓣,轻轻的舒展着,有生命一般,在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

它那么美,那么娇嫩,是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唯一的亮色。

很快,更多的花苞拱了出来,舒展着柔软的花瓣,伸着长长的懒腰,簇拥成团团锦绣,飞快的向远处蔓延开来。梨花飘雪,桃花灼灼,海棠春睡初醒,满目暗香疏影,旖旎葳蕤。一片美的梦境似的花海子出现在了夜幕中,开的漫山遍野,枝繁叶茂,用烂漫的美好为伤痕累累的大地披上红妆。远处,有一座朦胧庙宇拔地而起,长阶巍然,背后古树参天,红影绰绰。在那繁花锦簇中,还有荧光点点,仿佛万千星光垂落人间,长夜星河触手可及。

齐流木呆呆的看着这美的惊人的景色,花瓣打着旋儿的拂过他的发间,荧光照亮了他泪痕未干的脸。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团结缓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这片花海子,就是你为他们种下的。你找的姻缘庙和相思树,也在这里。从此,他们的灵魂都能得到永生,他们的牺牲会被这片大地记住。”

“这个,”他抬起手指,上面落了一个翅尖透明的小虫,“叫做班纳若虫。在傈西语中,他们是灵魂的使者。他们会载着灵魂,飞到天上去。”

他指尖一震,小虫扑簌簌飞走了,和那千万点星光一样,自由而轻巧的飞入花海子中。

齐流木的目光随着那小虫飞远了,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得到解脱的灵魂。

一只温暖的大掌托住了他的脸,拇指稍显用力的拭去了他的泪水。

“只要我一日不死,这花海子就会存在于世间一日。也就是说,它永远都会在这里。比日月星辰更长久,比一个真正的誓言还牢固。”

那双眼形优美,精光内敛的眸子,平时充满了邪佞和嘲笑,此时却深深的看着他,漆黑漂亮的眼瞳满满的倒映着一个人。

“所以,”他用低沉的,磁性的,诱哄又好似温柔的声音说,“别哭了,嗯?”

齐流木闭了闭眼睛,那些痛苦的,不甘的面孔在他脑海里淡去了,他们微笑着对着他招手,所有往事都随着班纳若虫一起飘上了广阔的苍穹。花海子深深的扎根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上,他们的灵魂永远留在了家乡。

他在莫大的痛苦中感到了一丝平静和安慰。

他咽下了苦涩的泪水,抬起手,覆在了捧着自己脸颊的手上。

温暖从那只手上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从那凶兽的怀抱中,从他终于看清的真心中。

他的声音微弱但诚挚:“……谢谢。”

祁景睁开了眼睛。

他猛得坐了起来,心还在砰砰跳着,眼前影影绰绰的是漫山遍野的花。他出了不少汗,觉得疲惫异常,这几次回忆都是这样。李团结好像死了,怎么叫也不回答。

江隐被他惊动了,也坐了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祁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干咽了下,嗓子都涩的发痛了,才说出口:“移动的花海子……是李,穷奇为齐流木造出来的。”

江隐也愣了下:“万古寨的年轻人们的赶海子,赶的就是这片海?”

祁景点了点头。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我每次梦到六十年前,都好像在追一部连续剧。我明知道主角最后斗的你死我活,看到他们俩好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年轻人的姻缘庙相思树花海子,敢情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他扶额长叹:“这都什么事啊。”

江隐道:“情到浓处可以舍生忘死,情转薄时也可以反目成仇。既然结局已定,无论六十年前种种到底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祁景忽然想到了那件好像从梦中落到了自己身上的七星披肩:“那若是有一件东西,可以偷天换日,斗转星移,回到过去的时光,也不行吗?”

“我师父曾跟我讲过,这世间自有一套道理,命运天定,谁也不能违背。好比生死,即使强从地府里抢回了人,也只是一条孤魂野鬼,永世不能入轮回。改变过去也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安排的丝丝入扣的因果被打乱,未来也会陷入混乱。”

祁景说:“那若是我们改变的那一段,本来是上天安排好的因果呢?如果我们注定改变过去,那改变之后,未来也会因为我们的改变,而成为现在的样子。”

上一篇: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 下一篇:叩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