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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84)

神母啊,您莫非看不见吗,这明明只是个心无邪念的少年。

害死这样一个尚未作恶的生命,他做不到。哪怕违背圣训,也做不到!

兰缪尔深吸一口气,伸手覆在昏耀的伤处,又悚然顿住。

为什么施不出治疗术?那是他学会的第一个法术,这些年不知道救治过多少子民,绝不可能出错……

兰缪尔如坠冰窟,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不,不对劲,如今流淌在自己血脉内的这股能量,好像不是他的法力……甚至,这根本……不是法力!!

他的法力怎么了?神母究竟赐给了他什么,临行前长老们给他喝的秘药又是什么!?

兰缪尔头晕目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肯定被骗了,却不知这个骗局究竟有多大。

“咳……”

魔王在他怀里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唇角咳出一点血沫。

山林仿佛化作阴影向他的头顶压了下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兰缪尔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将少年魔王背了起来,转身往来路走去!

忽然,一条冰冷的鳞尾缠上了他的小腿。

少年魔王伏在他肩上,凌乱的黑发遮住了脸,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别……别回……头……”

“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需要确保水源和食物,伤口也要处理。”

兰缪尔沉声说:“我不会找这些,但至少记得我们走过来的路。”

如果此时昏耀是清醒的,必然会诧异于“小傻子”竟能如此沉静且有条理地说话。可惜,现在的魔王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

“往前……”昏耀意识迷离,却在执著地喃喃,“……往前走……”

兰缪尔只当他烧得说瞎话。是,回头是可能遇到追兵,但现在眼看命都保不住了,还说什么?

兰缪尔抬腿就要返回。

但他小腿上的那条鳞尾猛地收紧。

兰缪尔咬了咬下唇,阴着嗓子说:“……是你说的,我在这里什么都不会,是个又蠢又弱的劣魔。带你往前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魔王已经不能回答,只固执地重复:“……往前走……”

兰缪尔感觉到自己腿上那条鳞尾的力道正在一点点松弛,直到最后垂落下去,尾尖晃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魔王?”

背后的魔族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兰缪尔站在茫茫的地底山林里,忽然感到无边的孤寂。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了一小会儿,转头看了看充满未知与威胁的前方,又看了看一切熟悉且令人安心的后路。

神子背着魔王,向前方走去。

……

往前走,说得简单,却并不容易。

在兰缪尔前十五年的人生中,别说没有进过大山,连王城都没出过。神子所行的每一步路都会被提前清扫,铺好地毯,赤足踩上去也不会有半点硌痛。

现在没了魔王走在前面,别说觅食,他连石缝里的杂草根都不敢啃了,生怕一口咬下去就中毒倒地。

唯一的凭仗,就是他确实很强。

第一个遭殃的魔兽长得像狼,但比普通的狼大上两倍,有着金色的眼瞳和铁色的皮毛。

兰缪尔直到七年后才知道这东西叫死狼,王庭觐见的分食仪式上要生吃它的肝脏。

当时的少年神子不懂,只知道魔王昏迷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不必再掩饰自己的实力。

兰缪尔拔出短剑,一番缠斗之后,利落地斩杀了它。

黑狼倒地,很快断了气,血从被割开的喉咙里汩汩喷涌而出。

兰缪尔将昏迷不醒的魔王抱到狼尸旁边。

他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俯身含了一口魔兽的血——

“咳咳…!!”

兰缪尔脸色惨白地捂着嘴,呛咳不止。他平常连口味稍重一点的食物都不吃,现在却要生饮兽血……

他闭眼掐着掌心,忍着反胃又含了一口血,低头哺给怀里的魔族少年。

“唔……”昏耀喉间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烧得神志不清,有气无力地往兰缪尔凉凉的颈间蹭。

兰缪尔以为昏耀也难以忍受这腥甜的兽血,摸着少年的脸颊轻轻说:“别动……没有水,只能给你喝这个。”

狼血从相贴的唇缝间流下来,滴答滴答地乱洒。

兰缪尔将魔王托着后脑抱紧,他深深低头,用自己的舌压着对方冰冷的舌,将腥甜的液体送进去。

金发散乱垂落,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兰缪尔这样重复几次,等到死狼的咽喉不再流出血液时,他的大半张脸都被染红了。

随后,他又学着昏耀的样子,用短剑剥开魔兽的外层毛皮,割下红白相间的肉块。

他先将体内的“法力”在掌心凝成黑色的火焰,再用枯枝点起火堆,勉强烤了烤。

熟没熟的也不好说,反正魔族连生肉都能吃,应该没问题吧?

兰缪尔将肉咬烂了喂给昏耀。

渐渐有魔兽循着味道找过来,兰缪尔知道不能久留,又背起昏耀离开了这里。

他靠头顶那轮结界的光芒辨认方位,在飞禽与走兽的觊觎下艰难地行进。

幸运的是,到了中午,他找到了干净的水源,于是又为魔王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坏死的烂肉剔掉,用水冲洗,扯碎衣服的布料包扎。

渐渐地,前方的植被变得稀少了,光秃的山体裸露出来。虽然前行变得容易了一点,但是想要确保食水变得更加麻烦。

天色开始阴沉。

兰缪尔想到昏耀说过会下雨,于是留心寻找能够遮蔽的地方。

他背着魔王钻进一个小山洞,想了想,又出去搜罗了一些树枝进来。不到半个钟,果然大雨倾盆。

兰缪尔将树枝堆起来,用那种黑色的火焰点燃,冰冷的洞窟里稍微回暖了一些。

他将魔王抱在怀里,盯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这已经是第五天。

他能停留在深渊的时间不多了。

忽然,怀里的魔族少年动了一下。

兰缪尔:“魔王?”

昏耀居然醒了,他缓缓睁开眼,朦胧地盯着面前粗糙的小火堆。

他嘶哑道:“你居然会取火……”

兰缪尔:“。”

对不起,其实不会啦。

“你感觉怎么样。”兰缪尔试图蒙混过关,他摸了一下昏耀的额头,还是烧得厉害,“要喝水吗?外面下雨了。”

昏耀没什么力气地闭眼点了点头。深渊里的雨水其实不该喝,有瘴气,但现在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他教小劣魔寻找合适的叶子,要那种干硬而宽大的。小家伙很听话地冒雨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浑身的鳞片都湿淋淋的,泛着惹人爱怜的光。

小劣魔将盛了水的叶片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他面前,喂他喝水。

“你……”

昏耀心里五味杂陈,勉强伸手,拨开小劣魔湿透的金发,“你就准备……这么一直跟着我了?”

兰缪尔摇了摇头,心想:怎么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