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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俘虏圣君的第七年(83)

想讥讽一句,才想起自己连小劣魔的名字都不知道。

“傻子!”昏耀喊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兰缪尔回神,快速摇了摇头。

虽然魔族大概不会知道结界之上的神子的名字,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说。

昏耀无可奈何:“名字也没有?”

兰缪尔反客为主,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昏耀眯起眼,冲他招了招手。

兰缪尔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学着魔族那样把尾巴弯起来搭在自己的身上,一副乖巧的样子。

这样一靠近,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魔王的状况。原本的那些伤口在持续的行走中反复撕裂,许多地方已经有溃烂的征兆,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照亮了灰蒙蒙的清晨的山林,空气有些湿闷,像是快要下雨。

少年魔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用鳞爪在地上刻了两个字符,沙哑道:“我的名字。”

兰缪尔凑近看去。

第一个字符,含有“日暮”和“无光”的意思,第二个字符的含义是“照临”。

昏耀。

魔王的名字是昏耀。

照临于这片无光之地的深渊之王。

“装模作样。”少年魔王嗤了一声,“你难道看得懂字?”

……不对。

兰缪尔忽然打了个寒噤,他盯着地面上那两个字,突然间毛骨悚然。

不对,不对!是啊,他是人类,怎么会听得懂魔族的语言,看得懂魔族的文字?

可……可这……

这不是古文吗?

王国两百年前所使用的古文!!

他能如此自然地读出来,是因为作为神殿神子,习惯了阅读古籍和旧圣训,可为什么魔族使用的文字是人类的古文!?

兰缪尔倏然抬头,死死盯着魔王,声音发紧:“这两个字,怎么念?”

昏耀得逞地笑了。

就知道这小傻子不识字。

“这么笨,连字都不认识,”少年魔王用鳞尾拍熄了火,站起来,回头嚣张地勾起唇角,“这两个字,念昏耀。”

“日暮之昏,照临之耀。”

“不过你呢,最好还是乖乖叫我魔王。”

作者有话说:

少年体昏耀:笨死了,什么都不会,字都不认识……(眯眼)(嘲笑)(摇尾巴)

成年体昏耀:写信简单点我看不懂,法阵学是什么玩意根本学不会,nmd天天被自家奴隶知识碾压是什么感受!!

第49章 魔王

第四天,依旧是不要命般的前行。

兰缪尔终于开始感到恐惧。

在此之前,神子从未体味到恐惧的滋味。

他是人间最尊贵、最圣洁的少年,既不受贫苦的折磨,亦不被丑恶所侵扰,所有人都爱他,他也爱着所有人。自幼接受的教育打磨出一颗虔诚奉献的心灵,连生死也能置之度外,那世上还有什么能令他恐惧?

都是假象。

兰缪尔听见奇怪的咯咯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牙根在颤抖地磕碰。

一路所见的各种不合理,争先恐后地挤入神子的脑海,化作一个又一个不敢细想的猜测。

他并非无所畏惧,只是从未接触到真正的黑暗。

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前方传来一声闷响。

昏耀跪倒在地上,扶着树枝用力地喘着,眼眸涣散发直地望着远处。

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

兰缪尔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恶化的伤口。他忍不住喊了魔王一声,昏耀没有听见。

他快步赶过去,抓住魔王的手腕:“休息一天吧。”

昏耀沉默地摇头。

“再走下去,你会死的。”

“你说的是废话。但不走更会死。”

接下来,魔王没有多余的力气逗弄身后那只小劣魔了,赶路的过程变得逐渐压抑。

中午,昏耀折了一条树枝当拐杖,但走得依旧越来越慢,他似乎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更虚弱。

下午他们的运气不好,没有找到水源也没有找到食物,只能拔一些没毒的草根。干渴灼烧着喉咙,而饥饿让肠子开始绞痛,兰缪尔想起被拧干的毛巾。

一片山林叠着一片山林,漫无边际。

傍晚时分,昏耀终于一步也走不动了,他们不得不提前歇息。

饥渴依旧没有缓解,但兰缪尔已经木然,倒也不觉得很难熬。

他蜷缩在树下,默数着眼前飞过的带翅膀的小虫,想着神母、长老、魔族、深渊。

忽然,嘶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如果我死了……”

兰缪尔将脸扭过来。魔王疲倦地靠在树干上,眼神没有焦点,失血与缺水让他的唇变得灰白干裂,“……你怎么办?”

兰缪尔的心口像是被刀子戳了一下。

昏耀不知道,他并不是迷路的小劣魔,是神子为刺杀魔王而来。

如果魔王死了,他将会回到富饶的人间去,再也不必在深渊挣扎求生。

是吗?

他还能回得去过往吗?

“……别怕。”

昏耀闭上了眼,自言自语道:“羽虫低飞,最晚后天肯定会下雨。”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又榨出一点力气,攀着树干爬了上去。

……

次日早上,兰缪尔睡醒了。他看到山林依旧静谧,并无下雨的迹象,连带着身后那颗树也很安静。

等到将近中午,魔王依旧没有爬下来。

兰缪尔开始意识到不对了。他知道现在是被追杀的处境,因此不敢出声大喊,就在地上捡了一根断枝,用力拍着树干。

过了一会儿,树冠窸窣地动了一下。

又几秒,突然,一道黑影直直地掉了下来,直接砸在兰缪尔面前的地上!

“——魔王!”

兰缪尔的面色倏然变了,他快步过去,将地上横着的少年魔王抱起来,顿时轻抽了一口气。

一夜过去,昏耀竟然已经变得气息微弱。他病了,烧得浑身滚烫,几处箭伤全都裂开,不停往外渗着血和脓水。

哪怕兰缪尔拍着他的脸颊叫他醒醒,他也只是微弱地哼着,紧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陷入轻昏迷的状态。

“魔王,”兰缪尔咬牙,“昏耀……昏耀!”

怎么呼唤也没有反应。

在短暂的时间里,神子的思维一片空白,先跳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离奇到极点的念头:

他想,难道魔王要死了吗。

但魔王不是要死在神子手里的吗?

是被神子杀死,不是死在神子怀里啊。

铺天盖地的荒谬感,压得兰缪尔无法呼吸。

这三天,他像个木偶那样空洞地跟在魔王身后走走停停,此刻才终于被逼着清醒过来——

他想起山崖上抵死相连的双手,冰湖里的拥抱和泅渡,从树上丢下来的果子,还有清晨的篝火映照出的两个古文字符。

电光石火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终于恢复了清明,然后涌上来的便是悲愤。

什么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