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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听闻惊风(119)

“那些狗货,是真的脑子有病。”长愿道,“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巨大的金鸟笼子,硬要我往里钻,钻进去后,他们就开始嗷嗷鬼叫着撒钱,又扯着嗓子喊,要把我的鱼尾从中间劈开,装上腿,穿上鞋。”

所有人都在喝酒,喝醉之后,又一窝蜂地往大缸里跳,争先恐后地要亲手抓“第一美人”,结果被活活淹死不少。当时长愿就待在鸟笼里,看着那些尸体绕着自己飘,飘一会儿,就会被美人楼的龟公用铁钩拖出去。

凤怀月听得心里发麻,宋问则是在发麻之余,又多了几分对美人的疼惜。但长愿却并不为那段非人岁月而感到悲痛欲绝,更不需要任何人的疼惜,他只是觉得自己倒霉,但倒霉又不是自己的错,所以该痛不欲生的另有其人,干他爹的。

宋问:“好。”

长愿不解:“好什么?”

宋问:“干他爹的!”

刚刚走出船舱的余回:“……”

再记跪祠堂一次。

长愿被关在阴海都的时间不算短,期间又多次辗转,将各路牛鬼蛇神看了个遍,而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是不会在意一只玩物的,所以谈话时并不会特意避开他,尤其是美人楼的主人,差不多每天都会对着大缸骂骂咧咧。

“骂什么?”

“骂阴海都的都主,也骂阴海都的小都主。”

鲛人为他赚得钱越多,他就骂得越凶,理由其实也不难猜,因为连假的第一美人都能赚十万金,若换成真的,岂不是更要十倍百倍地去涨?没有赚,就算亏,那老头简直心疼得整夜没法入睡,两个眼袋能一路拖到腮帮子。

“他的势力大吗?”

“大,他在阴海都的地位曾经只居于一人之下,现在则是两人。”

美人楼的老板没有名字,就叫楼老板,据传他对凤怀月万分痴迷,还专门为第一美人空出了整整十五层楼,并且精心布置。但后来溟沉登岛,海边便建起了另一座新的美人楼,凤怀月的名字也成为了禁忌。楼老板因此大受刺激,背地里将溟決与溟沉骂了个遍。

“他们,他们怎么懂如何炮制美人?”老头尖锐地叫嚷着。

凤怀月被“炮制”二字恶心得不轻。

余回道:“那地方,还真是各为各利,这样倒好,狗咬狗,容易掀了自己的窝。”

长愿将阴海都发生的所有事都记得很清晰,独独忘了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坚称是被银冠玉剑的年轻修士所救。他还专门要来笔墨,趴在缸边画了一幅画,举在当空细细欣赏。

“咦,这不就是渔阳城的宋公子。”甲板上的人说。

“看看看看,嚯,还真是他。”

“宋公子最近好像也出了海,就是为阴海都一事。”

都对上了!

长愿眼前一亮:“真的?”

“这还能有假。”那人笑道,“你是没去过近海吧,去过一趟就知道,宋大公子宋问,声名赫赫。”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世家公子呗,都那样,都那样。”

彭循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宋问,你连累我。

人们总是爱说浪子多过爱说英雄,况且小彭也还没来得及成为英雄,所以宋问在修真界的名气要比他大得多,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名气就对了,满山满海地追着美人跑,幸亏是占了个好家世与好模样,否则与那采花贼有何区别?

宋问感慨,世人不懂我。

晚些时候,司危若有所思:“他这破烂名声,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凤怀月“嗷嗷嗷”地惨叫。

司危停下手,大惑不解:“怎么这声音?”

凤怀月趴在被子里:“我想尽量叫得难听一些,免得你又忽然来了兴致。”

司危评价:“但并不难听,别有几分情趣。”

凤怀月翻过身:“什么情趣,斩妖的情趣吗?”

“死在我手里的妖邪,不会有机会发出声音。”司危俯身,“你不懂我,你不爱我。”

凤怀月:“不要学三百年前的我说话!”

他现在虽然还是想不起往事,但并不影响判断力,尤其不影响判断司危,而司危对他这本事显然是十分满意的,捏着一点指尖轻轻揉来玩,又道:“最近海底的鲛群似乎有动静。”

“他们?”凤怀月坐起来一些,“什么动静,阴海都又要围猎?”

“不好说,他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事。”司危道,“也有可能是在找你最近天天都要去看的那条鲛人。”

凤怀月:“这种时候不要胡乱吃醋。”

司危:“但你确实每一天都要去找他。”

凤怀月强调:“我找他是为了问阴海都的事。”

司危斤斤计较:“你还不准我同往。”

凤怀月道:“那是因为阴海都想抢我者甚,行情实在太好,万一你听完又受点什么刺激。”

司危扯住他的脸:“无妨,因为我的行情也不差。”

凤怀月不信,你能有什么行情,阴海都虽然重口味,但并不是你这种重,他们又不是家中缺个爹。

司危自信道:“是与不是,你明日大可去问上一问。”

凤怀月:“好。”

然后在第二天真的跑去问了。

长愿半天没听明白,什么瞻明仙主,他不是正在枯爪城没日没夜地炼火吗,怎么会与美人楼扯上关系?哦,你们是问有没有人愿意买他,那肯定没有。

司危居高临下:“真的没有吗?再想。”

船上还有小女娃,长愿尽量心平气和:“……再想也是没有。”

司危笃定,说话之前犹豫了,那就是一定有。

区区肮脏鼠辈,也敢觊觎本座。

该死。

第78章

长愿先遭到阴海都捕猎, 后又被海底恶灵缠身,算起来已经独自漂泊了颇长一段时间,因此对族群动向并不清楚。凤怀月问:“你既能逃出魔窟,为何却不回家?”

“不知道。”长愿趴在缸沿, 同样满脸疑惑, 好像自己在被那位银冠玉剑的年轻修士救下之后,再一睁眼, 就到了这艘船上。

于是他突发奇想:“会不会是宋公子本要带我回渔阳城, 结果途中却遇到了海底恶灵, 缠斗之间,双双失散?”

其余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长愿纳闷:“为何不可能?”

彭循道:“渔阳宋氏的大公子, 对付区区几百上千只恶灵,怕是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必花,怎会因为这个而同你失散?”

长愿笃定:“那或许就是我们吵架了吧,吵架了, 负气出走。”

宋问伸手扶住额头, 顺便把彭循一脚踹上前。彭小少爷猝不及防,跌跌撞撞, 险些一脑袋扎进缸里, 鲛人受惊:“你做什么!”

彭循现场劝分:“且不论这吵架是否为真,就算是真的吧, 吵个架就将你撂在海里不管,还险些让恶灵吞了, 这种男人要他作甚?”

长愿甩起尾巴“啪啪啪”地生气打水, 打得彭循抱头鼠窜, 拒绝再给宋问收拾烂摊子, 你惹来的债, 你自己去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