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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38)

这诗还是贺知章给她介绍张九龄时给她念的呢,说是张九龄的诗清新隽永,与他骂人骂得特别狠的臭脾气极不相称。

想到这里,三娘好奇地偷偷多看张九龄几眼,横看竖看也看不出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的小老头儿哪来那么强的战斗力。

三娘是个很讲礼貌的好孩子,不可能对着张九龄本人把这份疑问问出口,只和张九龄夸起了重阳宴上尝到的岭南美味来。

听贺学士说那正是从张九龄家学来的做法!

张九龄道:“那也不是我们家的吃法,我也是从旁人那儿学来的。”

他家乡虽也是岭南,但属于偏北的地方了,差不多挨着江西。

蟹饆饠这种吃法其实是沿海州县传过来的,记得他当初在长安想吃点岭南口味,特地雇了个岭南来的厨子,一尝才发现便是岭南的吃食也分东西南北。

与他记忆中的“家乡之味”那是一点都不沾边的。

但那些吃食尝起来还挺香,他也就没特意去换人。

三娘听他讲述岭南诸地各不相同的饮食习惯,只觉大唐可真是够大的。

她从小便在长安一带长大,吃的喝的基本都是关中的味道,从不知光是一个岭南道里头都有这么多差异。

都说“民以食为天”,饮食习惯往往能反映当地的农业、风俗、经济等等方面的情况,比如你看当地许多人家不算大富大贵,饭桌上却总不缺鱼虾蟹蚌,那他们那一带应当大多都是以捕鱼为业的水上人家。

对于这些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三娘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于是刚回到长安没几天的张九龄冷不丁便遭遇了三娘的“十万个为什么”轰炸。

第29章

好奇心重是小孩子的天性, 尤其是三娘这种总能得到长辈回应的,提起问来更是没完没了。

张九龄守丧三年,过得都是清静日子, 这会儿突然碰上个这么能说的倒也不觉厌烦,竟是耐心地给她讲了许多岭南风物。

连李俨几人听后也觉获益良多,仿佛从张九龄嘴里了解到了千万里之外的岭南道。

张九龄归京后还未被李隆基召见, 目前在骊山脚下暂住待命,便没有跟他们一同上山。

李俅出来时曾说要给李隆基讲书船的情况,回到行宫后憋了一肚子话想说,第一时间拉着兄长直奔李隆基那儿。

至于为什么非要拉上兄长, 那当然是因为他怂啊!

有李俨在边上壮胆, 李俅见了他皇祖父便开始大说特说,仔细听他语气、观他动作, 会发现他约莫是在学三娘。

这也是小孩子的另一种天性:或有意或无意的模仿。

所以年长者在年少者面前才更应谨言慎行, 以免一个不注意便被他们学了去。若是学了好的言谈举止还好,倘若学的是那些个坏习惯、坏毛病, 那可真是养出了祸家秧子。

李隆基本就是感情充沛的人, 听自家孙儿说得手舞足蹈,心下便多了几分喜爱。他知晓码头上的抄书盛况,只觉这些个小娃娃还真捣鼓出点门道来了。

他们大唐这般繁荣昌盛,岂能让天下士子无书可读?

李隆基转头对李俨这位太子所出的嫡长孙吩咐道:“你回去与你阿耶说一声,命他派人把这段时间暂无用处的空船都腾出来,莫让这些一心向学的读书人冻坏了。”

李俨喏然应是。

李俅一听他的书船计划似乎要变成大计划, 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他屁颠屁颠跟着李俨一起告退,边往殿外走边兴高采烈地跟他哥算是起数来:“眼下一艘船一天能抄十套书, 十艘船就是一百套,抄足一个月我们便有三千套书可以卖!哥你务必要让阿耶多给我们拨点空船和人手。”

这一整套一整套的书, 穷苦读书人自是买不起的,他已经和三娘讨论过了,这些抄好的套书专门卖给那些想儿子上进的达官贵人。

你们家这么有钱,不至于连这种状元必读套装都舍不得给孩子买吧?

只要能精准地把套书投放到这一客户群体里售卖,便不会有读书人骂他们高价卖书了。毕竟咱已经免费把书给他们抄了啊!

李俨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你就这么想赚钱?”

看把他盼得,连数都会算了!

李俅道:“我当然想,阿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了多久!”

李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小脑壳。这小子满打满算都没到六岁,能想多久?

不过人往往就是这样的,小孩儿越能闹腾,你便忍不住越关注他;你越关注他,便又会在他身上投入更多感情与心血。这样一来你最偏心的反而就是最让你操心的小混账了!

兄弟俩相携去寻太子李瑛说起这事儿。

另一边,三娘又跑去寻贺知章,与贺知章说起路遇张九龄的事。

重点描述张九龄脸庞虽然老而不衰,人却过分清瘦了,瞧着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贺知章道:“他为母亲守孝三年,又在长安和岭南之间来回奔波,自然会瘦。”

三娘一听就明白了,岭南路途十分遥远,壮年男子来回走尚且很辛苦,何况张九龄已经五十多岁。

而且守孝的意思是张九龄的阿娘不在了。

三娘光是想想自己身边人可能不在,泪珠子就已经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了,何况张九龄还是真正经历了丧母之痛。她吸了吸小鼻头,问贺知章:“人都会死的吗?”

贺知章见她眼眶说红就红,只觉小孩儿的情绪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生死之事连大人都无法完全理解,如何能向她一个小孩儿解释清楚?

贺知章只能耐心开导:“生老病死本就是极自然的事,人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只要平生活得无悔无愧便是。”

三娘微哽着说道:“您可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呀,要跟阿翁他们一起看着阿晗长大。”

贺知章摸着她脑袋笑道:“好,我们一定好好看着阿晗长大。”

三娘这才收了眼里蓄着的泪,讨来纸笔说要把从张九龄那听来的岭南风俗写下来,顺道再让贺知章指点指点她的书法。

贺知章便在边上看她一笔一划认真写字。他平生指点过不少人,却没收过什么正经弟子,没想到临老却遇上个这般聪慧的小娃娃。

也算是一桩难得的快事。

这种一教就会且学起东西来认真又用心的小孩谁会不喜欢?

三娘把要记下来的东西都写好了,才跟绕梁一起回自家的住处去。

三娘一贯爱黏人,这天又比往常更黏糊一些。郭家祖母觉得有些纳罕,私下问绕梁今儿三娘有没有碰上什么事。

绕梁道:“许是听了张九龄守孝的事后想远了。”

三娘向来很爱瞎想,连风雨把院子里的鸟巢吹落下来她都得跟着难过半天,一时说鸟夫妻的蛋摔碎了没有孩子了,一时又说筑巢这么辛苦是不是该帮它们放回树上去。等有人帮忙把鸟巢放归原处,她又开始操心那对鸟夫妻会不会触景生情、看到旧巢便想起没孵出来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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