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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同人)[萧十一郎]蔽日(14)+番外

血,满目猩红。大雨冲刷过后,空气里只弥漫了淡淡的腥味。

原先立着的人,皆已躺下。

原先坐着的人,依然坐着。

萧十一郎随手取了个酒坛,拍开封泥豪饮一口:“呵,过路喝茶也有专人静候追杀,无瑕公子的仇人可真多。”

连城璧之所以是连城璧,自然是一般人所不及的。他终于站起了身,朝萧十一郎走去。三步距离,才停下脚步。他凝视萧十一郎,开口之话既非反驳,亦非赞许,更非感激。

他只是微微拢了眉,淡道:“本少要沐浴。”

第10章 天涯两端(一)

“沐浴?”一口烈酒卡在喉咙,萧十一郎半晌没有咽下去。 他终于咽了下去,抬眼看连城璧,像是瞧见了怪物,满目不可思议。

时辰已晚,雨依然下得很大。

小小茶铺遮不住风雨飘摇,连城璧的青衫已湿了大片。可纵然此般狼狈凌乱,贵公子的脊背依然笔直,如同青竹一般俊秀从容。

是了,连城璧。

萧十一郎敛眸,掩下眼中些微的复杂抑或动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漠从容:“转身,走十步,你便能畅快淋漓得沐浴了。”

转身走十步,便是茶铺之外。这漫天寒雨,确实够洗一个澡了。

连城璧淡道:“热水。”

萧十一郎嗤笑一声:“荒山野岭哪来热水?连少莫不是以为这是无垢山庄?”

连城璧毫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冷意,只是拂袖甩去袖上水珠:“你家。”

萧十一郎闻之,转眼看他。而连城璧面无表情,双眼之中冷静与坚持,明明白白告诉萧十一郎,他并非心血来潮。

萧十一郎扯了扯嘴角,笑意自嘲:“呵,我这种人,哪来的家啊。”

连城璧眉皱的愈发。他弹指甩去指尖水渍,表情已渐次不耐:“你落脚之地。”

萧十一郎嘴角一抽:“很脏!”

连城璧从善如流道:“看在热水份上,本少勉为其难。”

“……”

萧十一郎回神时,飞快将张开良久的嘴闭了起来。

概因他终于发现,张嘴的动作真的挺傻。

——早知拒绝不了,又何必开口;早知他必有后路,他又何必前来?

对面贵公子一脸淡定漠然,只是嫌弃得甩着身上衣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想沐浴”那信息。是以那所谓的“勉为其难”……究竟是怎么来的?

萧十一郎有些恍然。

初见之时连城璧温润如玉,恍若雕塑完美无瑕;如今再见,却又被发现了另一面。

狼狈,冷漠,强势。再不复,当日温柔清浅。

真真有趣。

很多时候,由有趣引发了好奇心,通常是人致命之伤。

譬如风四娘。

萧十一郎闭了闭眼,觉得有义务撇清自己与连城璧的关系。

没错,他们确曾同桌共饮,他也曾以为连城璧会成他的知己。然现实证明他们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连少。”他思索至此,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上次是萧某不小心拿走了你的酒,然而今日帮你杀了这五人,想必欠你的亦足够还了。萧某可是天下人所不耻的大盗啊。连少不会以为,萧某是杨开泰那种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傻子?”

这世界千奇百怪的人都有。譬如女怪物风四娘,譬如喜欢睡棺材的飞大夫,譬如他自己。

然而铁君子杨开泰都不曾让他觉得怪异,他面对连城璧,怎就有了“一口酒卡在喉咙里、食不得下咽”之错觉?

连城璧静静凝视萧十一郎,眸色黑如静夜。他的眼狭长完美,更覆着一种温柔,恍若可以溺死人的温柔。连城璧看了许久,淡道:“待本少沐浴完,整个无垢山庄的酒都是你的。”

“……”

萧十一郎终于无话可说。

昔日风四娘总说他伶牙俐齿,然而他在连城璧面前,发挥不出丝毫面对风四娘的优势。

——他不了解连城璧。既然不了解,自然找不到他的死穴。

然而连城璧,却了解他。

初次见面便已拿捏稳了他的死穴,拿捏住了他的缺点。且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萧十一郎转身。

事既已至此……

也罢。

他说:“我的地方不仅简陋,还很脏的。连少可多多包容啊。”他说着,脚下一点,人如闪电一般飞掠而去。

连城璧负手留在原地,静静望着。

半晌,油灯一闪,黑衣再度出现在茶铺里。

萧十一郎的眼一直很亮。

而此刻,那发亮的双眼中,清清楚楚写满了无语。

连城璧淡道:“本少中毒了。”

萧十一郎之前便已点破,连城璧等人在喝茶之前已经中毒。事实上,他所中之毒名曰“寸断”,顾名思义便是中毒期间万万不得用内力,否则必将筋脉寸断而亡。

连城璧原先是骑马而来。只是方才五人拦截之时,为防止他逃跑,马儿皆已被赶走了。如今他就剩下两条腿。

很多时候,两条腿足够了。

萧十一郎无奈叹了口气:“您老别动,我来背您!”

连城璧退后一步,冷淡道:“本少自己能走。”

他早已习惯人与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他与萧十一郎萍水相逢,却要萧十一郎帮他,已欠他一个人情。

如他倨傲,又如何甘愿让他人背着走?

萧十一郎沉默半晌,默默拿刀在桌面上刻了地形。并不复杂,只是有些远。他等连城璧记在心里,又默默从身后递出一把伞。

连城璧眸中划过一丝诧异,复而盈满温雅,却是不接。

萧十一郎轻笑一声:“可是在想这把伞的来历?”

连城璧抬眼凝视他半晌,才满面复杂道:“本少只是在想,这把伞干净与否。”

“……”

萧十一郎手一抖,飞快将伞丢尽连城璧怀里,拔腿便冲入雨中。

萧十一郎的落脚地暂选了一间废弃小屋,三面环山,还有一个水潭。

他在小屋中等了许久。

久到他闲来无事,将热水烧好,又匆匆洗了个澡。而后去水潭边瞧了瞧,奇迹般发现捉了两尾草鱼。

他蹲在门前无所事事,便闭眼听雨声错乱。他等的无聊,打了个哈欠,快要睡着的时候,耳中才有了一个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频率也极规律,却是漫天雨声也掩饰不去。

萧十一郎睁开眼看他。

连城璧撑着他给的那把油纸伞,缓缓从水幕之中朝他走来。天幕黑暗里,他甚至只能隐约瞧见对方身形,姿态从容不迫。

仿佛……他走的不是山阴小道,而是江南水墨长廊。

他清晰感觉自己心跳顿了顿,而后疯狂跳动。

连城璧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江湖上认识他的人都会说:温雅,俊秀,君子无瑕。

可熟悉他的人又会说:有时他是神,有时他不是人。

很多时候,不是人等于禽兽。但其实,神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