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之丘(4)

我买了条席子在腋下夹着,一手提着个塑料袋装了当天换洗的衣服,另一手抱一台小电风扇就去了。

宿舍里的洁净出乎我的意料,虽然门窗陈旧,墙上都在掉漆,但是每一个地方纤尘不染,来之前,他已经把我的床擦干净了,见我就带了那么一点点东西来住宿舍,他道:“你洗脸刷牙的杯子毛巾之类的呢?蚊帐还是要的吧,宿舍那边有个湖,这里是三楼,蚊子很多的。”

说着他指指阳台,“上面的衣架子是前面的学长留下来的,凑合用用吧,如果要晒被子,最好别铺阳台,四楼经常挂湿衣服,会滴得一塌糊涂。”

接着他递过来一个接线板,“你那小台扇的电线太短了,接不到墙边的插头。”

我歪着头冲他笑,“我说,你还能借我点什么?”

他愣了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要是能借我个女朋友,我一定笑纳。”

他发现我在开他玩笑,顿时扯了扯嘴角,“要是我跟我女朋友还没吹的话,倒真可以借给你。”

我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三种人会对你好,一是父母,二是雷锋,三是别有所图。

但是孟波不是任何一类,他对别人好,只是一种生活习惯,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事写到日记里去。

他真应该记日记。

4

日常生活 ...

和孟波住一个屋檐下,慢慢的,生活用品越来越多,当时还不觉得,后来搬离宿舍的时候,跟楼下超市五毛钱一个买了些金龙鱼食用油的包装箱,竟然装了整整六箱子,还不包括衣服。

我记得读书的时候,四个人一间房,两台电脑拖游戏,两台电脑放毛片,都还不带耳麦,那个淫声浪语颇为理直气壮。垃圾桶里永远是上个礼拜残留的食物,蟑螂到处爬行,只有谁的女友大驾光临才会收拾收拾。又由于谁接待谁负责卫生工作的原则,渐渐的谁也不愿意把女孩子带回宿舍来,那就意味着大扫除。

加上念研究生不似本科,我们生活起居自由度大,反而没有那种愉悦的犯罪感,其中一位舍友更是家有妻小,所以同学间的关系相对比较淡漠。偶尔吃吃饭喝喝酒的交情是有的,也仅此而已。

现在和孟波在一起,才真正过起了日子。我这么感叹的时候,孟波会说,因为我的缘故,所有的日子都过成了段子。

我们的宿舍在一片人工湖的西侧,隔着马尾松的小树林,环境还算优雅,房子稍显旧,医学院本部是有新房子的,不过那里是扩招以后的校区,地处荒郊野外,不像这里闹中取静,离附属医院也不过10分钟的车程。

孟波是个爱干净的人,房子收拾得仅仅有条,还会把我的臭袜子收去洗掉,并且从不抱怨。在他的感染下,我也不好意思让床上的被子团在那里,每天起床必定叠得整整齐齐。隔壁屋的过来一瞧,笑话我们像两个童子军。

他在阳台上搭了简易灶,又用三合板挡风雨,连抽油烟机都不需要,每日里做饭做菜,必定先把衣服收起叠好,属于我的部分码在床上。第一天晚上住进去,就吃了他一碗炸酱面,牛肉末和芝麻淋在上面,边上配了绿油油的黄瓜丝小白菜,美味无比,我说我要跟他搭伙。他把筷子咬在嘴里,眼睛亮亮的,“那真是太好了,一个人做着吃总觉得没劲,两个人还能下厨弄出点花样来。我做饭,你洗碗,怎么样?”

虽然我生平憎恨洗碗,不过我没有做饭烧菜的天赋,所以只好妥协。

他每天仔细地记账,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我大手大脚惯了,起初有点不屑于他这样小娘们似的过日子方式,然后就提出来,以后我去买菜,他负责加工就可以。

他却笑笑地说,“我不想来占你便宜。”

“可是我想占你便宜。”

他睁大眼睛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索性道:“你这么贤惠,我简直要把你当媳妇看,哪有跟媳妇AA的道理?”

他哈哈大笑,“你少恶心人。”

他还是低头记账,跟小学生抄写生词一样的姿势,我挺烦人家跟我算这么细致的东西,觉得挺不爷们,挺琐碎的。

他小声嘀咕,“你倒不像本地人,我认识的本地人,都挺喜欢计较,我在这上头吃过亏,闹得很不愉快。”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你要跟我算这么细,那就别搭伙了。”

他妥协,不过事实上,他仍然经常逛菜场。我买菜基本去超市,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一堆回家,他会嫌这个老那个不新鲜,烦得多了,还是他去买。我以为大抵他这样的人,去逛菜场大约跟人为了一毛钱讨价还价,临走还非要搭一把葱,结果有一次约同事回宿舍吃火锅,跟他一起去菜场,他走到北边固定摊位上,不问价钱,直接捡菜。

“你是老主顾了吧?”

他莫名其妙,“你肯定不常逛菜场,这一片是农民自己带过来卖的,摊位几乎每天要换人。”

“哦,那这个菜肯定很新鲜,无公害。”

“也不是,有的农民喷洒杀虫剂根本不讲剂量,我就是……习惯了吧。”

孟波做的菜很地道,有时候他在宿舍看书,就用电饭锅炖汤,一边看书一边看汤,香味飘到整层楼里。后来隔壁屋的也要搭伙,晚饭变成四个人吃,吃了一个月,孟波婉言谢绝了,说是没那么多精力整四个人的菜。

我说你看着很喜欢做菜,为什么不愿意他们搭伙。

“我不喜欢他们两个。”

“为什么?”

“大滨明明有女朋友了,还在医院里勾搭小护士,我觉得不地道。还有常伟成,他天天巴着系里的导师拍马屁,人又没什么真本事。”

“可是孟波,别人的生活那是别人的事,你也管不着。”

“我知道,不过我管得着自己不跟他们做朋友。”

“你有精神洁癖。”

他耸耸肩膀,“你喜欢和他们做朋友?”

“不喜欢,不过也范不着跟他们划清界限。”

他收拾完桌子,把垃圾打包,然后道:“林泽丰,我觉得跟你做朋友就挺好的,你这人实在。”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好?”

“也不是。”

我翘起二郎腿,“哦,那我有什么缺点,洗耳恭听。”

他噗嗤笑出声来,“人谁没缺点,我也有缺点,我小心眼,嫉妒心强,不过臭味相投的人才能做朋友吧。我觉得跟你能够做得上朋友。”

我缠了他半天,他也不肯说出我身上有什么缺点,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道:“我觉得你这个人貌似热情,其实对人挺冷漠的,别人好或者歹,你根本不介意。”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我有这毛病,不过说起来,我的确没什么知心的朋友,高中里我就挺独的,学习成绩遥遥领先,总觉得同龄人愚蠢幼稚不可救药,不过我也懒得搭理他们。就是跟女孩子们谈崩了分手,也不会觉得多难过。我也渴望有一段惊天动地的恋爱,可是那个值得我要死要活的姑娘,也许她根本还没有出生。

上一篇:当 局者清 下一篇:黑历史在晃